裴承并不嗜烟,但心烦时,会来一支。
这几日,他抽得挺频繁的。
所以身上带着烟。
下床套上裤子,从裤兜里掏出烟盒,裴承打开,抽一根咬在嘴唇。
走到窗边,打开通风的窗户,他歪头点燃香烟。
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夜风裹着初秋的凉意扑进来,打火机的火苗在风中摇曳,映得他眼底一片明灭不定。
第一口烟吸得太急,呛得他眼眶发红,却硬是把咳嗽闷在胸腔里,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徐欢。”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粗粝的墙面,“京城要变天了。”
烟灰簌簌落在窗台上,像一场灰色的雪,“裴家这棵大树要是倒了,树根底下的蚂蚁,一个都跑不了,包括我这个裴家太子爷。”
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动。
徐欢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大理石激得她脚趾蜷缩。
她拽着被角的手指关节发白,蚕丝被滑落时带起的风里还残留着缠绵时的暖意。
“让我留下来陪你共进退好吗?”
她突然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绷紧的脊背上。
隔着单薄的衬衫,她能感觉到他心跳得又重又急,像是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裴承猛地转身,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他捧起她的脸,拇指重重擦过她湿漉漉的眼角:“徐欢,生在裴家,与裴家共存亡是我的命,可你不是,你我不过是谈了,并非你已经嫁过来。”
“你的人生才刚开始——”
“我现在的人生是你给的。”不等裴承的话说话,徐欢便打断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一起。”
“让我留下来,好不好?”徐欢仰头看向裴承,眼底满是祈求。
裴承微微滚动喉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抬手轻抚她脑袋,“回临城去等我,如果我能回去,我们结婚,如果我没能回去,你就——把我忘了。”
“我不要!你让我留下!”
徐欢死死地抱住裴承,怎么都不可能走。
“徐欢……”他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哑得不成调。
窗外投进来一缕月光,照亮他眼底翻涌的痛楚。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戴上冷静的面具:“徐欢,别让我分心,你在这,我必输无疑。”
裴承这句话太诛心了。
徐欢踉跄着后退半步,月光照在她骤然惨白的脸上。
她张了张嘴,喉间挤出的哽咽像被揉皱的纸,最终化作一串颤抖的深呼吸。
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两片濒死的蝶翼般的阴影。
她不想和他分开,但她更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好。”这个字像碎玻璃一样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肉模糊的痛楚,“我回去。”
话音未落,一颗泪珠已经挣脱眼眶,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悬成将坠未坠的水晶。
裴承掐灭香烟的动作狠得像在掐断自己的呼吸。
他抬手时指节还沾着夜风的凉意,却在触到她眼泪的瞬间烫得发抖。
“别哭。”拇指拭过她湿漉漉的脸颊,却引出更多温热的液体,把他的指纹都泡得发皱。
徐欢突然踮起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