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皇上铁树开花
天色逐渐昏暗变冷,刺骨的很方席卷着不知何时下起的小雪,洋洋洒洒地飘落,轻飘飘的雪花却好像压抑在侯府每个人的心头。
上次皇宫来人,天气和这日差不多,侯府的人已经留下了心理阴影。
永温侯无暇顾及温绮恬,他深呼一口气,努力克制话音中的颤抖。
“来的是谁?”
侍卫包围之中,温绮恬竖起了小耳朵。
小厮道:“回侯爷,似乎是皇上身边那位张公公,他还带了不少人,正在咱们侯府门口呢。”
侯爷虎躯一震,顿时不敢耽搁,瞪了一眼温绮恬:“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他一拂袖,带着众人慌忙出去迎接……
宁愿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张公公能在皇上身边待那么久自然手段了得,想要针对谁几乎是一句话的事儿。
听闻曾经就有人骂张公公为阉人,被张公公听了去,第二天那人被查出贪污,官职被贬,世代为奴,不得考取功名。
更何况张公公说的话绝大多时候代表皇上口谕,借侯府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让张公公站在门口久等。
永温侯带着身边的人撤离,独独留下几名侍卫看守温绮恬,温绮恬歪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比永温侯想的要多一些。
张公公平时都跟在那男人身边,是不是他也来了?
他来干什么?
明明在生气,难不成心情不好想抓她兴师问罪?
一时之间,温绮恬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愁容。
比起那位,还不如面对渣爹呢。
白芷心有余悸:“温姑娘,侯府欺人太甚,宫中何时敢这么对您?您这次受委屈了,若是被陛下知道,他一定会心疼的。”
心疼?
温绮恬眉心一跳,黑白分明的眸子流转,像是打着什么坏主意唇角上扬,不怀好意地看着某些没来得及走的侍卫们。
侯府侍卫:“???”
不知道为什么,一群大老爷们下意识抱紧腰间的剑,警惕后退。
温绮恬挑眉:“别紧张!我这么善解人意怎么可能欺负你们,对吧?”
侍卫们:“!!!”更紧张了,这人到底是抓还是不抓,侯爷都走了,那边来了贵客,若事情闹大了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侍卫们根本没有思考时间,只见那身材娇小,模样精致乖巧声称自己“善解人意”的大小姐,嗖嗖嗖就冲过来,一把抢走了一名侍卫手里绳子。
温绮恬抹了一把嘴角,唇脂淡淡的红色被蹭到下巴上,又捣乱头发,再把绳子往身上胡乱一绑,在众人惊悚的视线下嘤嘤嘤地冲出去。
白芷:“???”姑娘这是干什么?
众侍卫:“???”
他们迅速回神,慌忙追出去。
“站住!”可不能让人跑了不然侯爷那边没办法交代,冲撞贵客又如何是好……
……
侯府门口,温宏博一扫在温绮恬面前的大黑脸,对张公公热脸相迎,寒暄半晌才发现张公公略带不耐烦,他笑道:“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可是皇上有旨?”
他心惊胆战,生怕皇上像上次那样赏赐什么古怪东西,几条老命都不够吓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永温侯一看见皇上便会想到那日的人皮,血淋淋的,刚从人身上剥下来,在冷天里冒着层层热气,铁锈味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不能再想了。
永温侯胃部翻涌,左右打量张公公以及身后的那些人,确认没有稀奇古怪的匣子,这才放心。
很快,永温侯便知道这口气松早了。
张公公皮笑肉不笑:“侯爷猜对了,洒家确实是奉命行事,陛下口谕,让洒家前来侯府把温姑娘接回宫,怎么不见温姑娘。”
他细长的眼角掀了掀,在温霁月身上停顿几秒,随即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四处打量,他没看见温绮恬的身影,不由得眉毛蹙紧。
就是这一眼,让永温侯误会了。
他稍微上前:“公公是指霁月?”
“什么霁月几月的,皇上找的是绮恬姑娘。”张公公没好气地开口,他心情不好,根本没时间和永温侯虚与委蛇。
他一心只想把温姑娘那小祖宗带回去见皇上,张公公现在都不敢回想来之前皇上那张“怨妇”脸。
那脸黑得和什么似的,这辈子都不想见第二次。
至于那个什么霁月……
张公公瞥一眼,就这样一个姑娘,哪比得过小祖宗,没准见皇上一面都得吓晕。
他正要继续催促,忽而心心念叨的小祖宗声音凄凉地在不远处响起,他一惊,眼睛眯成一条缝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大堆侍卫凶神恶煞追着两个小姑娘往他们这边跑。
前面的姑娘一身狐裘凌乱不堪,白色的狐貍毛随着跑步惨烈摇晃,她本就白皙的小脸吓得更加惨白,不知受了什么非人虐待,嘴角红肿,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委屈地含着泪水,一边哭,一边跑,看见他们这群人后似乎十分惊讶,脚没踩稳直接摔倒在地……
张公公:“!”
他瞳孔地震,颤巍巍翘起兰花指一拍大腿。
“哎呦我的小祖宗呦~”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赶紧让人去搀扶,自己则张个大嘴恨不得吞了永温侯,兰花指怒指永温侯:“你摊上大事了,你……堂堂侯爷,怎么如此糊涂。”
永温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难不成这丫头真和皇上好上了?
他眼前一黑,如果不是被周氏及时扶住差点站不稳,他对赶来的侍卫怒吼:“没有本侯命令,你们胆敢对小姐下手?”
为今之计,他想撇清关系让侯府侍卫顶罪。
侍卫们被吼得一脸茫然。
他们站在原地风中凌乱,其中一个侍卫忍不住站出来。
“回侯爷,我们根本就没动手,是她自己乱跑……”他们不过是担心把人弄丢了不好跟侯爷交代,所以跟在后面看着而已,谁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这副模样……
“放肆,还敢顶嘴?”
“……”
温绮恬被人搀扶,一瘸一拐地走到众人面前,她疼得直吸气。
这倒不是装的,刚才入戏太/深,一不小心没掌握好,平地摔得有点狠。
她视线滴溜溜地转,没见到南勒离,心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堂堂一国之君不能亲自出来抓她。
不过戏还是要演的。
她杏眼通红,对张公公嘤嘤嘤:“张公公,你快带我走吧,这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永温侯黑脸,试图辩解:“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胡话,为父还能吃了你不成,这到底是你的家,有什么误会自然要好好说清楚。”
“嘤嘤嘤,你刚才要绑我,还要打我,还不让我回去见陛下。”温绮恬小手抹泪,又弯腰揉揉膝盖,掩饰眼底和南勒离如出一辙的恶劣。
渣爹,呵忒!
“你……”永温侯差点被这逆女气死。
他什么时候说不让她见皇上了?
早知道温绮恬和皇上有关系,打死永温侯他也不敢啊。
见他“凶悍”的模样,温绮恬往张公公他们身后一缩,张公公瞧着一阵心塞,瞧瞧温姑娘吓得,如果让陛下知道还不得扒他皮?
温绮恬刚入宫那会儿,张公公并没把她当回事,后来看见她敢打皇上,皇上不仅不怪罪,还总是做出莫名其妙的举动便知道事情不简单。
能在皇宫活这么久,张公公最善于察言观色,一眼便看出皇上这棵铁树要开花。
张公公不会看走眼,偏偏陛下还嘴硬。
瞧瞧,人家姑娘刚走,他就急了,如果不是为了“矜持”,估计恨不得长翅膀亲自出去抓人。
现在倒好,皇上心肝宝贝在外面受欺负,这要是迁怒下来,他没好果子吃。
张公公挡在温绮恬面前,阴阳怪气:“好啊,永温侯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竟然连陛下的人都敢扣留。”
甭管是不是永温侯的女儿,自古以来被皇上看中的女人,哪个不得毕恭毕敬的?
反倒是永温侯,姑娘回趟家又打又骂,他若是来晚一步,估计温姑娘都看不见明天太阳了,这么一想,张公公在这侯府也和温绮恬一样,一刻都待不下去。
张公公不听永温侯狡辩,冷着脸要带温绮恬离开。
温绮恬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对张公公说:“我娘病了,我可以打个招呼再走吗?”
“自然可以。”
张公公对她的语气和对永温侯的完全不一样,等温绮恬打完招呼,还特意留下几个小太监去守着苏苑,这样就连永温侯也不敢去招惹温绮恬的母亲。
温绮恬承诺今后会回来看苏苑,这才放心上了回宫的马车。
回宫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温侯府距离皇宫的路程用马车莫约半个时辰,一番折腾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皇宫灯火嘹亮,偶尔会有巡逻队步伐整齐地路过,戒备森严肃静。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夜南离殿的守卫特别多,一路上温绮恬心惊胆战,如果不是系统黑化值没变化,她都快以为反派暴君要把她咔嚓掉。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张公公带她来到偏殿。
她眼眸微微睁大:“陛下在我寝宫?”
张公公低头小声提醒:“姑娘,陛下没见到你心情不好,一会有什么事您尽管顺着他,免得受皮肉之苦。”
虽然……那种事应该不算皮肉之苦,但是姑娘这小身板,估计遭不住。
温绮恬还不知道此时张公公满脑子都是车轱辘那档子事儿,她理解成字面上的意思。
那就是南勒离在派张公公抓她的时候很恐怖,想要把她生吞活剥,再加上点酷刑。
不过想来事情还有余地,不然张公公也不会提醒她顺着南勒离。
这么想着,温绮恬感激地道谢:“多谢张公公。”
“姑娘客气了。”
张公公可受不起她这一声谢,弯身在前面带路。
寂静的寝宫,只剩下缓慢的脚步声,墙壁两侧燃烧的烛火忽明忽暗,好像通往地狱的道路。
月娥等人正站在殿外,个个垂着头,眼不敢乱看,每个人身上的气氛都很凝重,温绮恬小小地撇了一下嘴。
敢情那厮跑她房间发疯来了。
不就是回一趟家吗?
更何况这两天闹别扭,她又不是没想哄他,关键她根本没机会啊。
心里微微吐槽,在打开内殿的一瞬间,温绮恬秒变脸,不管不顾冲进去,吓了张公公一跳,再次眨眼,那位小祖宗已经扑到大祖宗身边了。
“……”行吧,看样子告状这活不应该他来,人家不是受委屈的主儿。
在温绮恬回来之前,南勒离大刀阔斧地坐在属于温绮恬的小床上,手撑着膝盖,鼻尖缭绕着她的气息,一张家暴脸上满是不耐烦之色。
他下颚线紧绷,本来已经好不少的头又隐隐作痛,眉眼阴沉紧紧盯着门口,似等待食物的猎豹,发现目标便吞之入腹。
终于,那熟悉的苗条身影映入眼帘,他指尖轻敲膝盖,脑海里幻想无数个收拾她的方法,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小猎物懵懵懂懂自己撞入他怀里。
男人动作一顿,幽深的瞳孔中掀开浪潮,紧接着怀里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嘤嘤嘤。
“……”
他黑脸,把人从怀里撕下来,忽而动作一顿,目光细细打量小姑娘的脸蛋。
她肤若凝脂,一道红痕在嘴角上格外明显,圆溜溜的杏眸泪眼婆娑,如果眼睛会说话,这双杏眸一定在诉说主人的委屈。
这种感觉,好像小猫在外面流浪被人欺负,回来找主人喵喵叫。
听不懂猫在叫啥,但肯定很委屈就是了。
南勒离沉默半晌,到嘴边的责问竟然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冷眼扫一眼身后的张公公。
张公公一激灵,慌忙甩锅:“陛下,奴才刚到侯府便见永温侯派一群人追着姑娘打。”
温绮恬本人:“……”
张公公这张嘴,很优秀啊。
她虚瞄一眼男人脸色,果然他没追究她擅自离宫之事,而是对她挨打颇有微词。
她努力挤鳄鱼眼泪,抽抽搭搭把脑袋埋入他怀中,嘤嘤嘤道:“还是陛下对我好,陛下宽宏大量,不与旁人计较,还喜欢帮助弱小,以后我就待在陛下身边不走了,您可要罩着我啊。”
至少在这个世界不离开他。
温绮恬小嘴叭叭叭一波好人卡,还不忘可以嗲里嗲气,叫得南勒离耳根子再次发麻。
他受不了这个,脑海中的十八层炼狱非常没出息地被抛之脑后,迟疑地擡手拍了拍她。
“那……朕现在应该去抄了永温侯满门?”
“……”
用力过猛,温绮恬差点破功,她悄无声息把眼泪蹭在男人胸口布料上,继续嗲声嗲气:“那皇上岂不是连我一块埋了?”
南勒离用力捏住她耳垂,语含警告:“好好说话,再装就不像了,便罚永温侯半年俸禄,下次他再敢,朕扒他皮。”
猝不及防被戳破,温绮恬讪讪,知道这一关是过去了,擡起脑袋星星眼:“陛下英明。”
陛下森然:“那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温绮恬:“……”
这边两人“打情骂俏”,另一边张公公悄然告退,温绮恬左思右想,和小动物似的探头赔不是:“上次我不该说话过分,惹你生气。”
话音刚落,耳朵一痛,男人冷脸:“朕说的是这事吗?”
温绮恬捂住他的手不让他捏,眼泪汪汪:“疼疼疼,轻.点,你上次不是还说只要我不哭,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吗?现在我要兑换!”
“没出息!这就换了?”男人嗤笑,指尖放过她的耳朵,又顺势去捏她脸蛋上的软肉,成功把她掐到咧嘴,他动作一顿,指尖狐疑地蹭了蹭,然后白皙修长的指尖粘上一层胭脂。
小骗子,连伤口都是假的。
南勒离报复性地蹭回去,看见她脸上似乎开了娇艳的红色花瓣,这才满意。
“这次就算了,今后若是再敢不经过朕同意离开皇宫,朕就打断你的腿绑在床.上,看你还敢不敢离开。”他绝口不提那日的不愉快。
温绮恬十分配合,他说啥就是啥,眼睛明亮有神,眼中全是他的影子。
南勒离满意,整理了她的发丝:“去洗漱。”
温绮恬眨眼:“你在我这睡?”
“……”
“想得美!”男人冷哼一声,推开她起身走人,端看背影那叫一个利落潇洒,温绮恬视线落在那别扭的步伐声,噗嗤一下笑出声。
系统:【黑化值-5%,还差3%便可以领下一个礼包了。】
温绮恬眉眼弯弯,这样原主哥哥就不会留下隐疾了。
系统提议:【上次的礼包还没用,或许宿主还可以试试如梦,如梦可以让您进入反派的梦境,从而知道他最渴望的是什么,这样能够尽快找到降低黑化值的方法。】
温绮恬眼前一亮。
这种道具虽然是一次性的,但是听起来很好用。
“好!这次不许坑我。”
【死去的黑料突然袭击我,宿主这事情能不提吗?】它真不是故意的。
为了夺回宿主的信任,系统决定要好好表现一下,当天夜里,温绮恬早早入睡,等待系统启动如梦。
……
宁静午后夏日炎炎,御花园的一个十字路口,一群人吵吵闹闹,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金贵的袍子被撕得破破烂烂,他脸上手上明面能看见的肌肤都是红痕,一看就是没少被欺负,然而他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正狠狠盯着其他人,好像掉入猎人陷阱的野狼,做出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温绮恬来到这里,便看见了这一幕。
她一眼认出,那个小孩是南勒离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