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
崔嘉慕陷入绝望时,转机出现了。
石板路上响起车轱辘的声音,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中尤为突兀。
沈容英擡眼望去,昏暗的夜色中一辆马车正在迅速靠近,车架上一左一右坐着两名车夫。
风吟眼力好,一眼认出赶车的人,他游刃有余的神情陡然一变,他凑到沈容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沈容英眸光一暗,显露出与他清俊的脸庞不相衬的阴沉来。
马车驱进包围圈,停在崔嘉慕身前。
“公子,你们没事吧?”
“周伯!”
崔嘉慕登时松了口气,他先是面露惊喜,旋即急切起来:“周伯,你快给程芷看看,她受了重伤。”
周伯闻言神情一肃,却并未接过崔嘉慕背上的程芷,而是下了车架转向车厢,对着车内的人恭敬道:“大人,是公子。”
崔嘉慕一愣,能让周伯如此的,除了他父亲崔太傅以外,没有别人。
车帘被另一位车夫掀开,车内的人缓缓现身。
来人淡淡地瞥了一眼崔嘉慕,不辨喜怒。
“父亲......您怎么会在这里?”崔嘉慕身形僵硬。
崔太傅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投向崔嘉慕背上的人:“这就是大理寺卿之女?”
提起程芷,崔嘉慕又急切起来:“父亲,儿子求您,让周伯先为她看看伤势吧,她快撑不住了。”
“把她放上车吧。”
崔嘉慕动作轻柔地将程芷轻轻放下。
崔太傅不再去看他们动作,而是直视对面的沈容英。
“沈大人,宵禁已过,你带着众多侍从在街上闲晃,意欲何为啊?”崔太傅并不问他为何让人围住崔嘉慕。
沈容英也绝口不提围捕崔嘉慕和程芷一事:“崔太傅莫见怪,家中猫儿跑丢了,下官实在担心,才带了家中侍从出来寻找,并未注意已过宵禁。都说猫有九条命,只是跑丢一夜,想来不会有事,下官这就带人回府,等明日再寻。”
崔太傅冷眼看着数名安亲王府上的侍从聚集到沈容英身后,不置可否。
沈容英躬腰告退道:“下官先行告辞了。”
一群人迅速退走后,街上忽然空了下来。
崔嘉慕这才有了得救的实感,他对崔太傅恳切道:“父亲,医馆就在前方,程芷她伤势重,恐怕赶不及回府,不如先把她带到医馆,让周伯给她治伤,正好医馆里药材齐全。”
崔太傅阖眼挥手,崔嘉慕心中一松。
“徐天,我们回府。”
名唤徐天的另一名“车夫”应下。
崔嘉慕重新将程芷打横抱起,没有注意到一封湿透的信件从程芷怀中滑出掉在车架上,他脚步匆忙但步伐平稳地直朝医馆而去,目光时不时去看程芷:“程芷,你再坚持一会儿。”
程芷软软地靠在崔嘉慕肩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眼皮仿佛灌了铅似的缓缓阖上。
周伯不敢耽搁,赶在崔嘉慕前头来到医馆门前,重重叩响紧闭的门板。
......
医馆内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点起四周的灯,屋内顿时如白日一般亮堂。
老大夫看了看已经上手把脉的周伯,脸上倒没有被越俎代庖的不悦,因为那人架势显然十分老道,应当是有点本事。
他看了看发丝仍在滴水的崔嘉慕,去后屋拿了两块干燥的布回来递给崔嘉慕。
崔嘉慕简单道过谢后,并未替自己擦拭湿发,而是转去床榻的另一侧,小心地为同样一头湿发的程芷擦拭起来。
周伯神情凝重:“程小姐肺腑受创,又呛了冷水,恐怕不太妙啊。”
崔嘉慕犹如晴天霹雳,他神情无措又慌乱,无意识地反复揉搓手上的布:“她会死吗?”
周伯看着崔嘉慕长大,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这样脆弱的表情,他面露不忍:“小人只有四成把握,其余的要看程小姐自己了。”
崔嘉慕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一般,从脚一直冷到头顶,他感到心口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令他难以喘息。
他闭了闭眼,痛苦自责地嗫嚅:“是我害了她......都怪我乱出主意,这么冷的天竟还带她跳进冰水里。”
“公子您别太难过,程小姐一直以来都很坚韧,小人相信吉人自有天相,程小姐定能平安无事地苏醒过来。”
“......自从她遇见我后,似乎总在受伤。”崔嘉慕好似听不见周伯的话,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周伯眼见崔嘉慕魔怔了似的,连忙出声打断:“公子!”
崔嘉慕神情怔忡地看他,周伯叹息一声,只好给他找些事情做来转移他的注意,他说:“程小姐身上衣裳还是湿的,不如您为程小姐找一身干净的衣裳来吧,您自己也换一身干燥的衣裳,免得您也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