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把尖刀,刺入兰乔曦的鼻腔。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惨白的天花板,挂着铜质十字架的灰绿色墙壁,还有床边那个如山般沉稳的军装身影。
\"醒了?\"
顾宥泽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太阴之种。那枚古朴的玉石表面泛着微光,映照出他眉间那道浅浅的皱痕。兰乔曦注意到他的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这个向来一丝不苟的参谋长为她破了例,连军容都顾不上整理。
兰乔曦轻轻\"嘶\"了一声,手指颤抖着摸向肩膀。绷带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却在这疼痛中感到一丝隐秘的愉悦。她记得那支毒箭从暗处射来的角度,记得自己扑向顾宥泽时精确计算过的轨迹——左肩胛骨下方三寸,避开所有要害,却能制造足够的出血量。这一箭,值了。
\"别乱动。\"顾宥泽立即俯身,温热的大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此刻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伤口刚缝合,会裂开的。\"
兰乔曦垂下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谢谢顾参谋关心。\"她的声音轻如羽毛,\"我只是...本能反应。\"她故意让尾音带着一丝颤抖,像受惊的小动物。
顾宥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记得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学校连廊,暗箭破空而来,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学生却以惊人的速度挡在他身前。箭矢入肉的闷响,她倒在他怀里时裙摆绽开的血花,还有她昏迷前那句气若游丝的\"您没事就好\",都成了这几日萦绕在他梦魇中的画面。
\"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宥泽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那支箭是冲我来的。\"
兰乔曦微微偏头,让窗外的阳光恰好照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我不知道...\"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看到您有危险,身体就自己动了。\"这个角度能让顾宥泽清楚看到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泪珠,像清晨花瓣上的露水。
顾宥泽的胸口涌上一股陌生的热流。作为江北军最年轻的参谋长,他见过太多刻意讨好、谄媚逢迎,却从未见过如此纯粹、近乎本能的牺牲。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去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傻姑娘。\"
这三个字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这样亲昵的称呼,从来不属于他冷硬的世界。
门外传来脚步声,任安宰端着药碗进来,白衬衫袖口沾着暗褐色的血迹——那是为她换药时留下的。他的目光在触及兰乔曦时骤然柔软,却在看到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淡色疤痕时僵住了。
那是前六世兰乔曦自刎留下的痕迹。虽然极淡,几乎与皮肤同色,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任安宰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药碗,瓷器的冰凉触感提醒着他这一世的重逢不是幻觉。
\"把药喝了吧。\"任安宰坐到床边,瓷勺与碗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药汁黑如墨汁,倒映着兰乔曦微微变色的脸——她最怕苦,前六世都是如此。
兰乔曦接过药碗,指尖不经意擦过任安宰的手背。这个看似偶然的触碰让任安宰呼吸一滞——她的手指冰凉,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小心烫。\"任安宰浑然不觉自己声音里的宠溺,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这个动作让兰乔曦睫毛轻颤,药碗在掌心转了个圈。她低头抿了一口,立刻皱起脸:\"好苦...\"
任安宰忍不住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冰糖。\"给,老规矩。\"
兰乔曦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星。她接过糖含在嘴里,舌尖不经意掠过任安宰的指尖。这一瞬间的触碰像电流般窜过任安宰全身,让他的心跳失去了平时的节奏。
\"任老师您竟然也是一位优秀的外科大夫!太牛了。\"兰乔曦眯着眼笑,像只餍足的猫。她知道任安宰喜欢这个称呼——前几世他爱她爱的偏执,这一世虽然身份变了,骨子里的爱意和习惯却没变。
顾宥泽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胸口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他清了清嗓子:\"任安宰,她的毒...\"
\"毒素已经清除了。\"任安宰转向顾宥泽时,语气恢复了专业,\"但箭头上淬的是'夜来香',按理说中箭后三分钟内就会心脏骤停。\"他眉头紧锁,\"可兰小姐只是昏迷了两天,现在各项指标都趋于正常,简直...不可思议。\"
兰乔曦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冷静计算。她当然知道箭上淬的是什么毒——那本就是她安排的。作为组织精心培养的特工\"白梅\",她从小接受抗毒训练,这种程度的毒素对她而言不过是场小感冒。
\"可能是体质特殊吧。\"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被角,\"我从小就不太怕毒。小时候被毒蛇咬过,也只是发烧了一天。\"这个谎话她排练过无数遍,连呼吸频率都控制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