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从林晓晓的眼眶中滑落,滴在了那由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冰冷的石台之上。瞬间便氤氲开来,又迅速地被那极致的低温凝结成了一朵小小的、晶莹的冰花。
林晓晓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石台之上那每一件都足以让她心碎的信物。
那支桃木簪,是她十五岁那年,在杏花村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日时,沈炼那个还不善言辞的冷峻猎户,在篝火旁熬了整整一夜,用他那双只会拉弓、握刀的粗糙大手,为她一点一点削制而成的。簪子的样式很笨拙,甚至还有几处小小的毛刺。但,那却是她此生收到的第一份饱含了爱意的礼物。
那块龙凤玉佩,是沈炼母亲的遗物,也是他们沈家世代相传的信物。他在清河之畔那个同样繁星满天的夜晚,将这块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玉佩,亲手戴在了她的颈间。他说:“晓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沈炼唯一的妻。生死不离。”
那几张早已泛黄了的涂鸦,是她的孩子大宝和二宝在刚刚学会拿笔的时候画下的。大宝画的是一个梳着冲天辫、手里还拿着一根巨大“金福薯”的“娘亲”。二宝画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挎着宝剑的“爹爹”。虽然画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但那却是她和沈炼在这世界上最宝贵的爱的结晶。
……
每一件信物,都像一把最锋利的温柔的刀,将林晓晓那早已结了痂的心再次剖开,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却又充满了甜蜜回忆的柔软。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它们,却又害怕自己那凡人的体温会惊扰了这尘封了千年的安宁。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那被整齐地摆放在所有信物最中央的、那沓用最上等的蜀锦精心包裹着的厚厚手札。
她知道。所有的答案,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面。她也知道,当她翻开它的时候,她将面对的是怎样一种足以让她肝肠寸断的真相。
但她还是伸出了手。用一种比对待世界上任何一件稀世珍宝都要更加小心也更加虔诚的姿态,缓缓地解开了那包裹着手札的锦缎。然后,她翻开了那早已泛黄却依旧坚韧如新的第一页。
一瞬间,一股熟悉到早已刻入她灵魂深处的苍劲而又带着一丝铁血气息的墨香扑面而来!紧接着,一行行她此生最眷恋也最心痛的笔迹,便赫然映入了她那早已被泪水模糊了的眼帘!
那是沈炼的字!是他一笔一划,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所有的思念,为她写下的最后的留言。
【晓晓,吾妻。】
【见字……如面。】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便瞬间击溃了林晓晓那早已摇摇欲坠的所有心理防线!
“呜……呜呜……”她再也忍不住,发出了压抑而又痛苦的呜咽。
她仿佛能看到,那个一向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的男人,在她离开之后那无数个孤枕难眠的深夜,是如何一个人坐在这冰冷而空旷的星辰之墓里,就着那幽蓝的星光,一笔一划地写下这每一个都浸满了血与泪的字。
她继续往下看。
【我知,你来自天外。】
【你是天上的星辰,是降入凡间的神女。你本不属于我这个凡尘俗世。】
【你终有离去之日。】
【我一直都知道。】
【只是我不曾想,这一日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
【甚至都没能让我再好好地看你一眼,没能让我再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你走后,天塌了。】
【我的天塌了。】
【那一日,京城大雪下了三天三夜。】
【我抱着你那渐渐冰冷的‘躯体’,也在那忠勇靖安王的府邸里坐了三天三夜。】
【我不吃不喝不说不动。】
【我只想就那样抱着你,陪着你,一起化作这天地间一捧干净的雪。】
【是孩子们唤醒了我。】
【大宝抱着我的腿,哭着问我:‘爹爹,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二宝用她那像极了你的清澈眼眸看着我,说:‘爹爹,不哭。娘亲只是睡着了。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