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以被玷污的教堂为舞台,名为复仇的盛大演出,以罪人的鲜血与白骨堆叠,构筑出尸山血海之境。
尖叫、恸哭、祈祷……耳畔有太多太多的声音了,它们交杂在一起,汇聚成惊恐的洪流奔涌而来,一遍遍野蛮地撞击着鼓膜。
是的,这些将死之人的哀嚎想要钻进他的脑海中,永远地盘旋不散,成为他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除了绝望与惊恐,他还能从这些四散奔逃的信徒脸上读出其他的情感吗?业已失去庇护的他们,终于品尝到了身为任人屠戮的羔羊究竟是何等的悲哀。可惜,无论他们此刻是否顿起悔愧之心,都再无法获得忏悔的机会,迎接这群迷途者的并非爽快的死亡,而是惨烈的酷刑。
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能为力。
说什么正义必胜,可是真正面对无比强大的对手时,所谓的正义根本无法伸张,变得脆弱而惨遭践踏。
狠狠地撰紧双拳,他甚至能听到手骨因不堪重压所发出的痛苦哀鸣。
不,仅仅是这样的痛楚,和那些人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站在四散翻倒的长椅边,L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子,严重烧伤的身体展示着当初所遭受的非人虐待的印记,如今正对信徒展开虐杀的她,脸上露出了犹如饱食血肉的恶狼一样满足而凶恶的笑容。
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同缩在一旁拼尽全力想要护住莎伦的罗斯和西比尔一样,他也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黑亮的眼睛闪动着冰冷的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惨剧的进展。
他必须确实地把这一切映在心底,哪怕这会成为使他夜夜惊醒的噩梦,唯有这样,他才能在心中永远地鞭笞此刻这个渺小而无用的自己。
这就是他对自己施加的终生的严刑。
被铁荆棘倒悬在空中的男子宛若逆反的十字架,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由于剧痛的啃食而极端地狰狞扭曲,棘刺钻入他的肚腹翻搅滚动,将内脏化为细碎的残片,筋络开拓为行进的甬道,涌动的血流成为推进的浪潮,最终从耳孔迸射而出。
那惨白干裂的双唇抽搐着,或许想要呼救吧?然而他最后仅留下了无意义的呜咽声。
下一秒,活体被生生撕裂成破损的残片。
赤红而温热的瀑布喷溅飞散,青年脚边缓缓凝聚的血海,无声地将他环绕,似是亡者沉默的谴责。
最后一个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遍览由生至死的刑罚总算迎来了终结。
然而,身后却传来了突兀的嬉笑声,这声音轻柔飘渺,宛若妖精的低语,却带着诅咒般的恶意。
“不自量力的人类,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清楚了吗?不正是因为你的无能,这些卑劣的家伙才会死得这么凄惨么?”
“信誓旦旦地说着主持正义什么的,可结果呢?还不是像软弱的小虫子一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处理了一些简单的事情就得意忘形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现实已经摆在你的面前,你的正义不堪一击!乖乖地承认这一点吧,这样或许会轻松很多呢,比起强迫自己摆出正义的使者的姿态……”
浅银色的眼睛闪动着寒芒,恰在此时,恶魔终于露出了染血的獠牙。
越是顽强的家伙,就越想让他屈服,此种征服的快意才会成倍增长,化作填充整个心灵的甘美滋味。
那种愉悦的美妙,尝过一次,便再难割舍。
少女轻舔着玫瑰色的唇瓣,仿佛已经感受到果实即将成熟,化作滑入喉中的甜美。
可是,在她眼前那略显单薄消瘦的身影仍是一动不动,僵立在原地饱尝挫折感的名侦探并没有急于出声反驳。
沮丧、低落、自责……环绕他周身的空气沉闷得叫人窒息。
半晌的默然对峙之后,青年转过身踏步而来,溅起一阵深红的血花。
“回去吧。”平静的声音略显疲惫,那对墨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冷然的光芒。
踏出教堂的大门,那徐徐落下的灰烬已然不见踪影,映入眼帘的一片破败景致正是正常时空中的寂静岭。
随着阿蕾莎的复仇完毕,长久以来的游戏终于划上了休止符。
发动汽车行驶在通往最近的一个城市的公路上,L回顾着这一次寂静岭之行的遭遇。
到了最后,他所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帮助了罗斯母女和西比尔警官逃出那个地方。明确了这一点却丝毫不能给他任何的安慰。他的本意是想要将那些逃脱了法律制裁的恶徒绳之以法,结果,他不过是亲眼见证了以罪恶颠覆罪恶的过程。
受尽迫害者当然值得同情,但绝不能纵容他们以暴行讨回公道。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执着,更是他此次无法维护的公正。
不过,在她看来,这样的想法也是可笑之极的迂腐吧?
L瞥了一眼此刻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少女,她的脸色红润,充满灵气的大眼睛熠熠生辉,丝毫没有受到之前的血腥场面的影响。
相较于因为惊吓和疲劳而陷入睡眠的罗斯和西比尔,她实在是精神得过头了。
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家伙,就是可以如此形容她。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本该是他讨厌的类型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于他的内心深处占据了一席之地。
并非纯粹的爱恋之情,那种常人所言说的甜蜜感觉他并没有感受到。
但是,毫无疑问,名为川上海江的少女绝对是他非常在意的重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