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十七已经在对镜梳妆。她嫌脸上血痕太明显,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用遮瑕的玉粉遮盖了大半。
“宫里有塞外贡品玉圆霜,所有伤疤都能在半月消退。”奉华换过朝服,两手轻轻搭在十七肩上,弯腰看向镜中懊恼的十七,轻笑一声道,“百姓有一句名言,叫作‘丑妇终需见家翁’,只是一道血痕,不必介怀。”
“只是一道血痕?”十七清脆的声音提高了半度,回头瞥他一眼,嘟囔道,“脸上长一颗小痣都会影响我的美貌,更何况是一道血痕。”
奉华挥手示意侍奉宫女退下,坐在她身旁细细端详她的美貌,长眉一舒发出感叹:“二十年过去,我的十七仍美得不可方物。能娶得娘子,试问世上男子谁有为夫如此有福?”
“那就要看夫君的表现了,万一不合我意,我可随时再找其他有福之人。”她刚顶嘴说完,脑袋就迎来一记有力敲打,疼得她龇牙咧嘴。
奉华转过她的身子,执笔为她画眉,语言里带着淡淡的冷诮,“再胡说八道,为夫要大开杀戒了。”
十七急了,狠狠地推他一把,叫道:“你昨晚不是才——”
“视情况而定。”奉华抓住她的手,摆出严肃的面孔,“如你所说,昨晚的约定便不作数,你找谁我就杀谁,必要时诛九族。”他为她画完眉黛,下移视线对上她那双瞪起的兔子眼,屈指刮一下她的小鼻子,轻哼道,“所以你不可再胡说八道,记住了么?”
十七也跟着他哼气,像小孩子说话那样,“知道了知道了,记住了记住了,不敢了不敢了。”
奉华捏捏她气鼓鼓的脸蛋,亲手为她戴上金翟东珠凤冠,满意的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笑道:“时辰已到,出发吧。”
艳阳高照,帝后在云宁山祭拜太后,所有仪式都做的足足的。哀乐响起庄重的声响,台下万千将士随着帝后行三跪九叩之礼后,跪看两人执手迈上高高的玉石台阶,在鼎坛添上香火。
奉华再次叩拜,极为诚心道:“母后,时隔多年,儿臣终于登上帝位。如今一切顺遂,特携皇后前来祭拜,望母后在天有灵,护佑丰国延绵万年,四海升平。”
十七凝思,珍太后对奉华如此残忍,却还在最后时刻保他性命,她究竟是怎样矛盾纠结的人物,让奉华甘愿行跪叩之礼,诚心祭拜。十七望向珍太后的碑文,全篇都在称赞珍太后德行兼备,兰芷蕙心,她心中暗叹,无论珍太后如何歹毒,最终还是豁出生命保护亲生骨肉,这份恩情确实值得奉华为她歌功颂德。
“母后……”十七在奉华身边缓缓下跪,对略显惊讶的奉华浅浅一笑,主动与他十指相扣,随后面对石碑用闲话家常的语气只说短短一句,“儿臣会好好照顾皇上,请母后放心。”
奉华一直盯着笑得明媚的十七看,黑眸里仿佛注入一片辰光,祭拜时华丽恭敬的词藻他听得太多,这样简短的家常之言却是第一次听。
大礼已成,奉华与十七始终十指相扣,一同回到皇辇。她细软的手指被他紧紧握住的力道压得生疼,好几次想出言提醒,却觑见他面色不对,于是忍着疼痛不发一言,甚至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