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红色的墙皮,已经斑驳了,像是被雨水泡过,裂成一块又一块。剧组给定的酒店,有些年头了,但胜在价格便宜,就像这家酒店里的浴室瓷砖,虽然缺角裂痕,但好歹还是瓷砖,凑合能用,也就不算失职。
秦进在浴室里洗澡,水哗啦啦的响。方瑟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香烟慢慢吸着,随后翻起一本时尚杂志,搁在膝头,注视着……又或许是脑袋犯了空,只是目光发直而已。他手指夹的那只烟,越来越短,火星子簇着一点亮光,方瑟把烟放到嘴里叼着,翻了一页杂志。
“想我了吗?”
方瑟擡头,嘴里的烟忽然变得很烫。他怔了一下,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对面坐着的人,是安柏。
安柏怡然自得,翘着二郎腿坐着,他抖着脚,很快乐的朝方瑟微笑:“抽烟不好,还是戒了吧。”
方瑟的胸膛,仿佛被锤砸出一个大坑,心脏干瘪的不再跳动。他黯然失笑,把烟掐灭在白色的烟灰缸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这种呼吸让他痛苦,饱受煎熬。无形的,莫名的,他想起了那年冬天的海结了一层冰,斑驳的像一珠又一珠的泪水,冻成圆圆的片子,阳光刺下来,会有五彩的光。
可是,要小心,那冰很薄。
伊万也是死在了那年,结了冰的海里。
陈年的事,好像一壶未喝完的茶,点过却没吸的烟。又像一个人,将流未流的泪水。
但是,方瑟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眼泪这种东西了,人一上了年纪,怎么能这样疲惫不堪而又随波逐流呢。觉得可笑,而又极致的可悲。
“你到底,是谁呢?”方瑟把目光放得很温柔,他轻轻蹙了一点眉,像是在悲伤一样。
安柏笑得很好看:“没错,我是你的幻想。你需要我是谁,我就是谁。你越渴望谁,我就是谁。”
“谁叫你,孤独一人呢。”
方瑟愣了愣,才笑出来,把背靠在柔软的沙发上。
“你想想看,我是谁?”安柏把背弯下来,手撑到膝盖上,笑着看方瑟:“你知道吗?人过于痛苦的时候,大脑为了屏蔽痛苦,会不择手段的。”他耳朵上的琥珀耳钉,在闪闪发亮。
方瑟一时间觉得刺眼,他眯了下眼睛,是秦进在叫他,秦进穿着浴袍,和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手里拿着白色毛巾,随意的擦着头发。
他那么好看,随意甩下来头发上的水珠,像一颗颗碎小的钻。
秦进无意和方瑟再交谈,他相当累了,看了眼时间,盘算着自己的时间,他如果躺下就睡着,大概可以睡两个小时。
他这样想,却看向方瑟。秦进忍不住咬住了下唇,不要哭!不要哭!他一遍遍的警告自己,不要哭……不要没有自尊,即使伤心,也不要哭给别人看。
他急急忙忙扭过头去,胡乱的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泪水。他以为,在车上,方瑟醒来,会温柔的吻他,叫他亲爱的,他以为,方瑟会用那种离不开他的眼神看他。
可是,没有。
男人的残忍,就在于,笑时也可以很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