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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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天是墨染的绸缎,偶尔能看到几颗星星,像点缀其间的钻石。

片场内亮着几盏灯,忙碌的身影游转着。

演员们站在正中央,在有光的地方,沉浸于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阮祎坐在椅子上等候着,两手揣在外套口袋里,遥望着这故事步步迈向终结。

在女主选择走向男主前,她需要明确自己的心意。这场戏由小妹来配合。

这段剧情发生在剧集的中段,但考虑到实际情况,被安排到了拍摄的后期。

女主和小妹成为了好友。小妹有着敏锐的性子,她发觉女主曾对男二动过情,便问她,为什么没有选择男二。

在这几场戏里,男二只活在台词里,无需出场。

阮祎得以在场外,从观众的视角,来观看一段有关自己何以被放弃的剖白。

女主漂亮而优雅,举手投足间满是成熟的韵味。男二见证过她的青春,她扎着高马尾拍毕业照,她初入职场,白衬衣被泼上咖啡,她在雨天流泪,渐渐地,她事业有成,成为独当一面的女人。

她为许多人倾慕,为她的美丽,为她的成就,为她的坚韧,为她垂眸时不易捕捉的失神。

男二的命是她救回来的。他被坏心眼的孩子推搡,摔下了楼梯,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所有人都被吓跑了。他侧着脸,看到晚夏的阳光,老旧小区的墙皮剥落,他流了很多血。

他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等来了她。那时她刚满二十一岁。满腔热忱,意气风发。她陪着他,四处奔波,为他讨回公道。从此再没有人敢欺负这幼失怙恃的孩子。

他也倾慕她,这是因为他见过她火热的核心。她的赤诚正如那个晚夏,他尽可以靠近她,而不必忧心被灼伤。

她成为了他最大的秘密,他们是共同成长的,他追着她的脚步,中间隔着遥远的十二年,足以埋葬一切的十二年。

在工作中受挫时,女主也曾得到过男二的关心。男二的爱是纯粹清澈的,一眼即可看清。

她或许有过动心,却不能劝服自己接受。

二十七岁,她事业的第一个转折点,他甚至还未满十六岁。

遗憾比恋慕更长。

“我的心,比我这副皮囊枯萎得更快。”

她擡头看向无垠的夜空,她的美忽而变得脆弱。

太冷了,每念一句话,空气中都会浮起白雾。

“有时我看到他的爱,都不免要陷入怀疑。对他的心动,就像一面镜子,照见我的软弱。我很失落,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

小妹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膝盖上。

“你把自己逼得太紧,谁又能把握一切?”

“我不知道。我有了错觉,仿佛爱在消耗我的一切。”她在寒冬的月光下,一点点失去热度,“我想象他正当年的模样,那时我已经迟钝得跟不上他的步伐。”

她为他流下了一滴泪,北风吹来,悲伤在顷刻间便了无踪迹。

流光瞬息。

“我没有哪一刻,比爱上他时更加苍老。”

阮祎哭得不能自已。

不等导演喊卡,他匆匆地离开片场,逃进他的小帐篷里,放肆地号啕。

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尽情地哭过。

他无端想到他关上的那扇门。他想到贺品安耐着性子说要陪着他。贺品安送给他的花,被他扯得七零八落。他打翻了那袋栗子。

他满心的痛悔。他想到自己锋利的言语。贺品安在他耳畔哽咽着呼吸。他没有半分快然。

他忽然相信贺品安也拥有了如自己一般的情意。然而,他们站在命运所安排的位置上,注定无法有相同的表达。

纵使如此,他们仍煎熬到了一处,他们同享一种苦涩,多么珍贵,多么不易。

进组以来,阮祎对每个人都笑意盈盈。

他的崩溃把大家吓坏了。

可拍摄还得继续。

制片姐姐来帐篷里陪他。

“对不起,等会儿还得补妆。”他懂礼貌,耽误了别人,总是习惯道歉。

制片轻轻地拍他的背,问他:“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没有,她们演得真好。”

“小伙子挺入戏啊。”

“有点吧。”

“没事儿,别伤心,导演临时给你加了几场戏,他会有一个好结局的。”

男二回到了老旧的小区。

在他填报志愿的那个假期,女主因为工作变动,曾回来住过一阵。

他们坐在一起商量,在白纸上记录勾画,女主为他看了省外几所合适的大学,他一概都说好。他自以为把心事藏得很深。

彼时,她用那张废纸为他叠了一只千纸鹤,祝他鹏程万里。

这趟回来,又看到了那只写满大学名称和数字的千纸鹤。

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拉着它的尾巴,牵动它的翅膀,飞啊飞。

蓦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它。

在那张废纸的背面,藏着几行娟秀的小字,是顾城的诗。

【你不愿意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