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4)(1 / 2)

块顶部较尖的石头,掂了下重量,半跪在地上画下一个圆圈,表示演习规定的作战区域。又在圈内右斜上的位置,画了个叉,表示几人目前所在的坐标。

到这一步,众人都是看得很清楚的。

随即乘风又画了大致的地形标识。荒林、平地、小河、废楼……由于作图的泥地干涩,图标又过于复杂,众人看在眼里,只觉得在看一团扭曲的线条。

机智的人全部保持沉默。

潦草勾勒完一遍后,乘风又挑出三块细小的石头,用手指粗略丈量好距离,压在临近的点位上。

“这是你们两队刚才遇袭的位置,这是我们队伍当时所在的位置。”

平头青年立马做恍然大悟状:“哦……”

乘风搓了搓手指上的沙砾,解释说:“其实对面那个狙击手的活动范围很窄,而三支队伍距离很近。如果调度得当,已经能够形成包抄了。”

正埋头研究的队长闻言激动道:“所以我当时的指挥是正确的!如果继续向前,我们就成功了!”

乘风顿时想照着他脑门拍一石头,叫他离开这花花的世界。

她爸爸说得是对的。

——每一支失败的队伍,必然有一个欠揍的领袖。

“为什么最后我们‘死’了六个人,对方单枪匹马却能全身而退?”乘风冷冰冰吐字,“因为队长不看地图。”

队长不服气道:“我昨天研究了一整晚的地图!”

平头青年跟着点头:“我也认真研究过。我们认路。”

乘风蹲在地上:“那你讲讲。”

队长说:“讲什么?”

乘风把石头交给他:“讲当时狙击手藏在什么地方,现在又退去了哪个方位。我们可以从什么路线进行夹击,怎么确保队伍在行军的过程当中不会分散队形。”

“……啊?”队长盯着手心还有余温的小石块,半晌反应过来,往边上一丢,“你拿我当神仙啊?演习不能带光脑也不能用监控,我哪有工具可以用来分析?”

乘风凉飕飕地嘲讽:“所以你那不叫研究地图,你那顶多叫认路。”

队长张口欲言,一口气灌进肺里,又狠狠憋了回去。

这应该是一个技术工。他安慰自己。

人类尊重知识,是进步的开始,他要学会接受自己的不足。

青年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轻声细语道:“请讲。”

乘风满意点了点头,迎着一双双求知的目光,给予他们智慧的指导。

“狙击手原本是准备伏击的,当你们也决定悄悄潜入过去,从背后进行偷袭的时候,两边都是暗处的人。谁先被发现,谁的节奏就容易被打乱。

“可是论选点、论伪装、论经验,你们都比不过他。当他突然间进行反杀,没有合作经验的战友,不仅无法互相配合,还会因为自乱阵脚而彼此影响、掣肘。”

刨除掉内鬼的影响,事实就是这样。

乘风认为自己只在里面占了很小很小的一点作用。

“你应该先明确,你想要进行围攻的目的是什么?是在认识到了双方较大实力差距的情况下,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同时利用火线优势,让对方无从招架。”

队长苦思冥想一阵,附和道:“没毛病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我方人多,人多势众,原本分散注意力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你拉跨了战线,即便大家距离很近,行军速度却参差不一,导致三支队伍完全没有做到支援配合。”

乘风用手比了个圈。

“一个那么大的网,他随便从哪个洞都可以钻出去。你织的。”

乘风明明在讲正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微妙的感觉在。

一帮高大青年用余光窥觑着队长的脸色,猜测他会不会自尊心受挫,奋起反抗。

而那队长土狗似地蹲坐在地,低垂着头,认真顺着乘风的思路转了几圈,完全没注意到她话外的内涵。

“不对吧?”青年愁眉苦脸道,“你根本不知道狙击手具体的位置,想四面同时包抄总得有个圆心吧?我们只有12……之前是有18个人,那也不可能织得出天罗地网。”

乘风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同时又点了点头。

众人:“……”

这位朋友,是表达功能出问题了吗?

乘风缓了口气,才道:“你说的是事实。所以我们要先根据地形走势和对方的攻击意图,确定一个大致范围。”

她直接用手指,大胆地在草图上画了个圈,语气坚定地道:“他现在在这儿。”

乘风现在也不知道严慎转移去了哪里,对方从来不主动提供自己的信息,她也不打算询问。

说到关键处,乘风深吸一口气。众人都以为她要蓄什么大招,结果她只是叹息了声:“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好累啊。”

众人:“……”

咋滴?你的老式发声器会烧还是怎么的?

乘风喉咙有些干,她舔了舔嘴唇,接着道:“圈定范围之后,下一步要做的,是精准排查而不是贸然进攻。”

她擡起手,顺着远处的路面画了个弧线。

“这一带地势平缓,没有高低落错的楼层,适合狙击的位置非常少。往内部走,可能会遇到游击的小队。说实话,我更倾向于,他会继续清扫边线。

“那么,有足够的撤离空间、有相对隐蔽的环境、方便观察四周的情况,尽量满足这些条件的最近的位置,就在这个圆圈里。”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听起来很有道理,反正他们也反驳不了,那就是对的。

乘风努力将重要细节都讲清楚,这样才可以获取队友的信任。

临时拉凑的塑料小队,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压制,很难领导众人。而且,她还需要有人能够冲锋上阵。

不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谁都不敢走在最前面。

“如果还像上次一样迂回偷袭,你们比不过他,等于是将自己的主动转交到对方手上。我的意见是,先分队。”乘风站起来,挥挥手道,“射击水平比较好的站左边,侦查水平比较好的站右边。跑得快的高举手。”

她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立即响起了几道含蓄的掌声,整个氛围都变得轻快愉悦起来。

演习的重头戏,这才刚刚拉开序幕。

“还知道按照考生的特长进行分队。”

教官的眼中满是欣赏,还涌出些感动,对这次一地鸡毛的招生计划又燃起了强烈的希望。

“以后这种测试演习,就应该派指挥系的学生去。这帮糙汉单兵,光知道把人按在摩擦,别的什么都不懂!”

几个单兵系的老师默默扭过头。

为什么这刀子还能插到他们身上?学生变成这个样子,你教官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乘风说:“最简单可行的计划是,十二人分成两队,跑得快的学生先绕到目标身后。再分成三三两列,彼此间隔一百米,前后同时且隐蔽地朝目标范围进行推进。前排队员定时在通讯器中播报语音。谁先断线,说明他死了,那就可以精准定位出狙击手的坐标。”

众人原本还很亢奋,听到这里表情忽地凝重,视线游离,飘来飘去,又不敢直视身边人的眼睛。

平头青年为难道:“啊?那走最前面的这几个人不是最危险吗?这是用送人头来定坐标吧?”

“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乘风说,“如果你能在他发现你之前,先行躲开他的子弹的话。”

虽然可能性不大。

平头青年呢喃道:“可是我想活到最后。”

乘风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众人更加不解,大声嚷嚷道:“什么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考联大啊!”

“你不想去联盟上大学吗?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啊?”乘风更加不解,“他们没有说活到最后的人才能去联大啊。难道不是更英勇、更聪明、拿到更多人头、发挥更主要作用的人,才能去联大吗?”

众人又一次沉默,张着嘴微微抽了口气。

“那些没有拿到表现机会,死得不明不白的学生才比较倒霉。而那些靠运气摸鱼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贡献的学生,也未必可以拿到高分。”乘风那个发声器的声音越来越高,莫名有种振奋人心的激励,“但是主动进击,用生命为队员传递信息,甚至可以在面对面的交战中活下来的考生,才是最优秀的!”

乘风擡起头,冲他们竖起大拇指,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重音念道:“战!友!”

一帮青年很好的被她蛊惑了,一时间陷入无比的动摇之中。

抉择时刻,还是队长扛起了大梁,他自告奋勇道:“我在前排。中间的位置应该比较危险。我也可以排在中间。”

边上几个学生见状,犹豫片刻,跟着举手道:“那我也前排吧。”

乘风给他们排好位置,又给他们每人分配了一个号码。到时候前排队员就在频道里喊自己的号,缺了哪一个,可以让还陌生的队友迅速知道各自的情况。

安排到这一步,众人都懂了。

平头青年问:“那……然后呢?怎么跑位?如果像上次一样,防线太稀疏,没有拦住怎么办?”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乘风沉稳道,“我们的人数还是不够,不必要追求完美的包抄线。在对方知道我们只有十几个人的情况下,在发现包围圈逐渐缩小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往人少的地方突围。我们可以主动给对方留一个口子,由射击能力最强的两个考生,守在防守线最薄弱的地方,等待狙击。”

另外一人问:“可是如果对方没有往你设计的地方跑呢?”

“那我们不就可以顺势包抄了吗?只要能拖延一点点时间,左、右、后排队友,会全部冲击上前,及时支援,同时段多方向进行包抄。”乘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难道十多个人,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包抄一个狙击手,都没有信心能够杀掉他吗?”

青年被她看得心虚,默默避开视线。

是的。如果连这种底气都没有的话,还上什么联盟大学军事系?

一青年慢慢琢磨过味儿来,小声道:“可是,这样的话,不就等于重新把队伍分散了吗?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人啊。”

屏幕外,教官哭笑不得地训了句:“聚集起来玩过家家吗?集齐七个笨蛋能召唤一个严慎?”

乘风镇定自若道:“这叫行散神聚。没有问题的。”

她跳上一旁的石头,转过身,面向他们,语气张狂地说:“向胜利冲锋,我就是你们的导航!”

一群刚成年的预备兵,顺势仰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个背光站在高处的小个子,虽然说话没有铿锵有力的音调,虽然体型并不健壮伟岸,虽然带着各种奇怪的癖好与作风,但此时此刻,在她简洁又机械的、让人难以评价的宣言里,战内外的观众,都隐隐生出一种猜测。

或许她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这里就是她出发的起点。

一更(机器人没有心的。...)

##11-短小

严慎保持着戒备的状态等了许久,直到肌肉都有些僵硬了,还是没能等到乘风带来好消息。

他在公频里叫了几声,对面始终没有回音。

连江临夏都察觉出不对,抽空问了句:“怎么回事?你跟乘风失联了?你不是在看着他吗?”

严慎说:“他潜伏到对面去了,这边地形不大好,我不敢靠太近。”

“那应该是找不到机会跟你说话,而且这小子本来就不喜欢开口。”江临夏满肚子坏水,怂恿道,“你试着骂他两句,看他有没有反应。”

严慎“啧”了声,说:“你自己怎么不试试?”

“难道我会怕他吗?”江临夏哂笑两声,声音却低了下去,没什么杀伤力地在那儿拱火,“老年机器人,你是故障了吗?”

项云间置身事外地看笑话:“小心被雁啄了眼。”

江临夏不以为意:“乘风那个矮个子吗?他跳起来也啄不到我的眼啊。更何况他明明是一兔子,所以才能那么和谐地混进对面的那个兔子窝。”

众人说笑几句,项云间那边的背景逐渐安静,应该是在短暂地休息。

乘风倒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不大高兴地问:“为什么说我坏话?”

“哟,失踪人口回来了啊?”江临夏笑道,“夸你可爱呢。”

乘风:“你骗人。”

严慎问:“乘风,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回答?”

乘风对待濒死之人一向是很宽容的,如实相告:“我们在讨论怎么杀你。”

严慎:“那讨论出来了吗?”

“嗯。”乘风说,“四面八方。”

严慎仿佛听了个笑话,正想吹个口哨应和一下氛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枪响。

项云间等人的队伍不在附近,对面的学生应该没有敌对的目标。这枪声来得无缘无故。

但是很快严慎就明白了,因为这帮不要命的考生,不仅主动用枪声暴露自己的位置,还扯着嗓子在那儿没脸没皮地狂吼。

“狙击手,我已经知道你在哪里了!快点滚出来!”

“联大的狙击手!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顶多算个蘑菇!”

“你发霉了吗你发霉了吗?快点滚出来!”

“狙击手你这怂货,有本事出来跟我对枪!”

严慎:“……?”

毕竟以后可能还要见面,考生们不敢骂得太过分,只是那种嚣张的心情,已经很好地传递到了。

疯了。严慎心道。这帮人脑子里怕不是长了草。

他用手肘撑在地上,微微支起上身,循声查看远处的情形。

不等找到人影,身后也传来了类似的叫骂。

两批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一高一低、一唱一和,随着距离靠近逐渐清晰,三百六十度环场立体地围绕在他耳边,循环播放。听起来竟然挺富有节奏。

喊得狠了,几个男生的嗓音变得尖利沙哑,跟出鬼哭狼嚎的闹剧似的。

严慎谨慎起来,抱着枪后退数步,将背抵在一棵树干上。

“对面怎么回事?”严慎满脑袋问号,“转变作战风格了?”

江临夏说:“什么风格?被你杀疯的疯格吧?”

严慎再次寻求自己的伙伴:“乘风?乘风在吗!”

乘风依旧失联。

严慎不指望她了,屏息凝神地细听。

三支队伍,被他杀了六个,应该还有十多个人。

当十多个敌人敲锣打鼓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反而有些把握不准局势。

远处声音太过嘈杂,他无法准确判断那群考生的人数和距离。但从他们敢这样大张旗鼓的阵仗来看,考生们的士气应该已经恢复。

可能是狗急跳墙后不讲武德地一场胡闹,也不排除他们集结到了新的盟友。

严慎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问题。

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

然而这个问题他没有时间深究,经验让他直接得出了结论——需要撤离。

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他的选择一向都是偏向谨慎。何况他完全没有把握,在对方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以一敌十。

于是第二个问题紧跟着跳了出来。

——是往项云间的方向撤离,还是往地图的边缘处撤离?

思绪飞速转动的两秒间,严慎想到,如果这陡然转变的风格是对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策,那么对面最想阻止的,肯定是他与队友顺利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