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前,任先生在县学里做教喻的亲家徐文锦在街头上遇到他,和他起塾馆前途的事,据徐教喻,民国政府已决心在这两年里彻底整顿塾馆,因此他的竹林书屋未来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并入县学,他也进入县学做塾师。另一种是将学塾改良一下,向新学靠拢,课程有修身、国文、算术、读经、体操和游戏,这样,仅只有他一个塾师显然是不够的,需要再雇用几名塾师,最重要的是以目前竹林书屋的场地肯定嫌太小了些,需要另觅新址扩大塾室。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选择……”徐亲家看了看任先生,吞吞吐吐地。
“哦,请不用再了,我知道。”任先生淡淡地。他已经预料到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了。聪明如他,怎么会猜不到?
和徐亲家谈过后,任先生一连好几天睡不着觉,在床上碾转反侧,满脑子想得都是书屋的未来。并入县学继续做塾师,这确实算得上是他最好的归宿,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适应县学里的生活,据他所知,新学里的授课方式和私塾完全两样,塾师不光需要讲解还要在一块黑色的木板上书写,而且,在新学的几门课程里,他想来想去只有国文最适合他,然而,进了县学就由不得自己了,如若学正教喻派他去授其他几门他不熟悉的课程呢?到时他能拒绝吗?想到这,他皱紧了眉头。他知道自己性格,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请辞是必然的结局。既然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还不如提前结束他。
至于第二种选择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让他再觅地扩大塾舍那是不可能的,不他根本没有资金投入,就是有资金也不会投在塾学上,扩大塾舍、延聘塾师,这并不是他一个前朝秀才能操作得了的。由此,他决定选最后一种:结束竹林书屋。也只能是这种选择。
但是从决定停学那一刻起,他晚上睡觉就开始不继地做梦,梦到学生们一个个向他伸出了手,恳求他不要关闭塾馆。每次他惊醒过来都发现自己一身大汗,这让陆氏非常诧异和担忧,但是不管她如何问,任先生都轻描淡写地“没事”,这让陆氏更加疑窦重重。
任先生不是不想告诉夫人,但他怕女人原本就天生多疑,和她了以后更加会让她七想八想,万一想出事来就更添堵了,所以他只是在心里盘算并痛苦地作出了诀择,但却和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一个字。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他这种过份小心的做法,才导致了后来的悲剧的发生。自然此是后话不谈。
因为书屋将要关闭,任先生决定在关闭前要不动声色地举办一个仪式,这仪式可以是一种告别,也可以是塾馆结束前的一种仪式,更重要的是,他还想抒发一下自己的情绪,而这仪式是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做掩护的。因为他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书屋即将要办不下去的事。
雁城的传统节日和中华大地上其它地方差不多,除了春节、元宵、清明、中秋、除夕这几个大节日外还有节气上的岁时风俗,比如二月二、立夏、端午、六月六、七月七、中元和重阳及冬至等。因为不确定书屋能开到什么时候,所以他觉得这仪式是越早越好,选来选去,觉得端午最合适。
端午节,当地称为端午日,一样也是包粽子挂香包食五黄(即吃黄鱼、黄鳝、黄泥蛋、雄黄酒和黄瓜,小孩子额头用雄黄写上一个“王”字)。虽然县衙里不举办端午祭礼,但端午的来历民间几乎家喻户晓,只愁不知那汩罗江在哪里,因此无法前去拜祭,只好代萚屈原吃了那些粽子。
从另一角度来,屈原是一位具有莫大政治抱负但却怀才不遇的政治家,这种怀才不遇在某些方面和他很是相象。于是,任先生就想乘端午节时以凭吊屈原为名行和竹林书屋告别之实。
所以这一天早上,待学生们差不多都到了以后,他将学生们都聚集在了屋后的空地上,按他原先拟定好的流程为屈原举行祭奠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