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闹腾得全身湿透,头发都沾在了一起。脚上的痛现在已经有点麻木了,而且哭了那么久,她实在很累也叫不出声音来了,所以就不停地抽泣着。
阿柳妈换了盆热水进来,把青柳湿了的衣服脱了,给她揩了身,又换上了干净衣服,把她抱在怀里,怜惜地捋了捋女儿额前的刘海,又摸了摸青柳的小脸,叹了口气,:“你看,眼睛都哭成了肿泡眼了,象只癞哈蟆一样,难看死了……唉,阿柳啊,不是姆妈心恨,实在是没办法,你已经六岁了,再不裹脚就裹不了了。你也知道你奶奶……”话到一半突然停住,觉得在青柳面前长辈的坏话有失媳妇的本份,因此没有再下去。其实这时青柳只觉得脚上又胀又痛十分难受,正在变抽泣为小声哭泣,根本没有听清姆妈刚才的话。
此时暮色已象轻纱一样掩了过来,屋里变得灰暗而模糊不清,远处隐隐地有闪电划过,又瞬间即逝,接着远远地传来了滚滚的雷声,闪电和雷声交萚着一阵紧似一阵,慢慢向杨柳村而来。雷声越来越响,最后把青柳的哭声完全掩盖住了。
“看来要下大雨了呢。”刚进屋的阿根看着窗外的闪电道。
“是啊,看来这场雨不会小哩。”阿柳妈顺着男人的目光看了看窗外,又转头嘱咐男人:“你出去和阿大他们一起先吃晚饭吧。他们也肯定都饿了。”
“嗯,好。那你呢?”阿根应道,看了看她怀里的青柳颌了颌首:“阿柳呢,她吃不吃?”
“你看阿柳这样子,哪里能吃得下去?就让她饿一餐吧。我等阿柳睡着了以后再吃。”阿柳妈边边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只想让她早点入睡。唉,好女儿,快点睡着吧,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哦,好的。唉,早知道你该让她吃了饭再给她裹的。”阿根边边朝门口走去。
黑暗里,阿柳妈白了男人一眼:“你个男人家知道什么?要是吃饱了,她刚才这一哭一挣还不全吐出来?”
男人没有作声,迅速出了房门。
这青柳却也作怪,随姆妈怎样哄劝,就是不入睡,也不知道她是因为脚痛睡不着还是因为着恼姆妈阿爸硬按着她裹了脚,反正她就一直那样哼哼唧唧地哭着,虽然声音沙哑,但夜里寂静,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扩大,何妨是就在耳边的哭泣声?
阿柳妈感同身受地很是理解女儿此刻的感受,并没有责怪她,但却把个阿根烦得不行,一点也睡不着。听得外头敲了三更,阿根仍然被青柳吵得一点睡意也无,心里不禁气恼更甚,他爬起来外出小解,回房后到青柳睡的小竹榻上,伸手将仍在哼哼唧唧的青柳提起来出了房门直奔后面柴间。估计青柳正在迷糊中,所以一点也没有反抗。
阿柳妈一夜没睡,此时正倦得迷迷糊糊,一时未察觉到男人的异常举动,等到发现小竹榻上的青柳不见了时,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她急忙起身,叫了几声阿大他爸,没听到回音,就知道是男人嫌吵把女儿抱出去了。
她急急想下地出门察看,伸出一双小脚在床下捞了几次还没捞到鞋子,那阿根就回来了,他在黑暗中看到女人坐在床上,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闷声闷气地一句:“不许去看她!就让那个丫头呆在柴间里哭吧,都吵死人了!”完倒头就睡。
女人伸手捶了男人一拳:“你这个当阿爸的心可真狠,阿柳这么小就受了这么大的罪,她哭几声还不应当么?”
回答她的只是一声高过一声的鼾声。阿柳妈叹了一口气,想想男人也实在不易,就没有下床,回身又躺下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又突然被惊醒,只听窗外狂风大作雷电声声,大雨倾盆而下,从窗口直扑进房间里,把临窗的泥地打湿了一大片,她霍然坐起赤足下了地,蹲下身子用手摸到自己的鞋后套上,过去关上窗,又取来一件蓑衣用把铁褡(一种翻地农具)撑了盖住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