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尾声◎

文帝十六年,萧珏的身体每况愈下,除却早朝的时候,多数卧在塌上,他的奏折皆由宋婉代为批阅,因二人字迹相似,无人察觉奏折不是出自帝王之手。

文帝十七年春,萧珏已然难以行走,终是被朝臣察觉,帝王的身体出了问题,起先众人都以为不过是像往常一样,是一个寻常的小病,却见帝王整个春日都卧病在床,朝政由太子代理,宋婉听政,众人意识到,此番帝王恐怕是好不了了。

这事在众朝臣眼中看着突然,一时间难以接受生出慌乱,但因宋婉与萧昭将朝政处理的井井有条,这种慌乱渐渐平静下去。

但这种平静的表象之下,蕴藏着暗流汹涌,所有人都在观望,没了萧珏的朝政的走向会是如何?

在盛夏的某一日,已经许久未曾出现的帝王,在早朝散朝的时候,忽然派人召徐贤文在未央宫觐见。

周围的人瞧见徐贤文跟着小太监离开,翘首以盼,都在等待着帝王会和这位肱骨大臣说什么,是交代后事吗?

徐贤文在未央宫中呆了半日,这半日,殿内只有萧珏与徐贤文两个人,徐贤文看着病态的帝王,他的身体病了,精神却还如往常一般强大,叫人不敢轻视。

萧珏带着病容的声音有些弱,却在他缓慢的语调下有些慵懒,他声音缓缓的对着殿下鬓边生白的人道:“爱卿与孤相识多少年了?”

徐贤文微躬起着身子:“十九年又八个月。”

十九年又八个月,徐贤文记的很清楚。

萧珏的声音怅惘,道:“一转眼快二十年了啊。”

二十年的君臣,似乎早已经不仅仅是君臣了。

徐贤文垂眸:“承蒙陛下信任,臣这二十年未曾虚度。”

每一项政令,每一次改革,都是君臣相携,互相信任,互相成全。

而今,这一次君臣谈心,为的是什么呢?

萧珏的声音仍旧平缓,似是往常的闲聊一般,饶有兴致道:“爱卿可还记得你第一次去京畿处的时候?”

“臣此生不会忘记。”

第一次去京畿处的时候,徐贤文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他质问萧珏能否将寒门往日所受的不公给讨回来,当时的萧珏未曾承诺过去,只是允诺了未来。

而他却也未曾失言。

萧珏做了这十几年的明君,徐贤文便做了这十几年的贤臣,只明君将逝,贤臣如何?

“呵呵呵咳咳咳。”似是回忆到情真处,萧珏咳嗽起来,咳了许久方才停下,他擡眸看向徐贤文,道:“爱卿,昔日你问孤要的是公平,孤给了你们公平,如今这十几年过去了,爱卿要的又是什么呢?”

门阀式微,朝中早就是寒门势大,曾经祈求公平的人,如今握着决定公平的权利,又会如何抉择呢?

徐贤文沉声:“臣这一生所求,皆为公平二字,此前是,此后仍旧是。”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引来萧珏一声叹息,再过了许久未曾有动静,徐贤文擡首,看见帝王昏昏欲睡,他不敢出声打扰,不知过了多久,帝王复又清明,似是讶异问:“爱卿还在呢?”

徐贤文躬身:“臣不敢退。”

萧珏笑着擡了擡手,道:“爱卿定要记得今日所言,退下吧。”

言罢,那一双锐利的眼眸再度合上。

望着塌上似是沉沉睡去的帝王,徐贤文悄无声息的离开,在未央宫的院内,碰到等在外面的宋婉与萧昭,徐贤文见礼后退下去。

待到人的背影消失不见,萧昭忽然开口,道:“阿娘,父皇是放过他了吗?”

宋婉她不再是只将目光放在自己周围人身上的女子,女学的设立、批阅的奏折,垂帘听政让她的眼界开阔,让她知道作为帝王的不易。

亦让她明白今日萧珏将徐贤文叫去的目的。

徐贤文是贤臣,但却不知是否只是萧珏的贤臣,还是亦是大邺的贤臣。

若是徐贤文只是萧珏的贤臣,那么萧珏薨逝,徐贤文便该病故了,但今日他能够从里面出来,就意味着徐贤文是大邺的贤臣。

宋婉摸了摸萧昭大的头,道:“阿念日后应当知道该如何用他。”

阿念点点头。

母子说完之后,目光纷纷看向未央宫的殿内,里面的人没有一丝动静,安静的让人不敢去惊扰,只眼中露出一缕悲伤,纵使不愿意相信,但是知道,里面的人所剩的时日不多了。

文帝十七年的深秋到冬日每一天过的都格外的漫长,但萧珏每一次睁开眼睛都能看到宋婉,有一日,萧珏傍晚醒来,看到还在批阅奏折的阿念与宋婉,歉意道:“对不起,嫁给我让你受累了。”

他的声音很轻,使得宋婉的动作滞住,却还是看着他勾起一抹笑,道:“没什么抱歉的。”

没有什么抱歉的萧玨,她最初便是想嫁给他的啊。

她的回应使他笑意更大,而后犹如少年时对着宋婉撒娇一般:“婉娘,我饿了,想喝羊肉汤。”

他的话音刚落,书案发出刺耳的声音,阿念从凳子上弹起来,他声音有些僵硬道:“爹爹,我去给你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