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静默”装置持续释放的高频次声波,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钢针,永无止境地穿刺着实验室的每一寸空间。空气在低频的极限处哀鸣,形成肉眼可见的、扭曲的涟漪。幸存的几个研究员蜷缩在控制室的角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随着声波的冲击而剧烈颤抖,每一次无形的重锤砸下,都伴随着无声的干呕和生理性的泪水。地面冰冷的金属传导着令人牙酸的震颤,仿佛整个地下结构都在呻吟。
风暴的中心,实验台上。
沈默的身体,是这场酷刑唯一的、沉默的祭品。
每一次次声波的冲击,都让他的躯壳如同破布娃娃般剧烈弹起,又重重摔回冰冷的金属台面。暗红的粘稠血液混合着组织液,不断从七窍、从皮肤崩裂的细微伤口中渗出,在他身下积起一小片污秽的泥泞。皮肤下,那些烙印般的暗红脉络,如同被强行激活的邪恶电路,在每一次冲击下疯狂地搏动、虬结!它们不再是单纯的线条,更像是活体的、半嵌在皮肉里的藤蔓,搏动时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感。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半熔融状的暗红光泽,仿佛血肉正在被缓慢地转化成另一种非人的物质。
最恐怖的变化,发生在左臂“血饕餮”的周围。
那几粒之前如同微小孢子般的暗红结晶,在持续的高强度次声波轰击下,如同被淬炼的邪恶种子,体积明显膨胀!它们不再是孤立的凸起,而是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彼此靠近,边缘相互融合、增生!肉眼可见的、粘稠如血浆的暗红物质,正从“血饕餮”的核心深处汩汩渗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活体金属,沿着沈默的手臂皮肤蔓延、堆积、硬化!
它们在……构筑!
一个粗糙、丑陋、仿佛由凝固血痂和腐败角质层强行粘合而成的……暗红色“茧”状结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沈默的左前臂、包裹着“血饕餮”的位置,快速“生长”出来!那“茧”的表面布满扭曲的脉络凸起,与沈默手臂皮肤下的暗红脉络紧密相连,搏动同步。每一次次声波冲击带来的剧烈震动,都让这新生的“茧”微微颤抖,表面渗出更多粘稠的暗红物质,仿佛在加速其“固化”和“进化”。
李维强忍着颅腔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眩晕,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监控屏幕。屏幕上,沈默的生命体征数据依旧稳定在那条冰冷的死亡线上(心率35,收缩压50,血氧70),但代表生物电活性、肌肉张力、神经反射的次级指标曲线,却在“静默”装置的持续轰击下,呈现出一条近乎平滑的……直线!
这具身体,除了那枚邪玉维持着最基本的心跳和血压,其内在的、属于“沈默”的一切生物活动,似乎都被强行……“静默”了!或者说,被彻底压制到了极限,如同冬眠的蛇。
更让李维心脏冻结的是能量监测数据。
“血饕餮”本身的能量辐射读数,在次声波轰击下剧烈波动,如同被狂风撕扯的旗帜,忽高忽低。但代表环境地磁背景的曲线,却出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在“静默”装置全功率输出的、足以粉碎岩石的次声波场中,本该被彻底干扰、扭曲的地磁背景读数,竟然……保持着一种异常的稳定!甚至,在沈默身体每一次因次声波冲击而剧烈颤抖、手臂上那暗红“茧”随之搏动的瞬间,那地磁背景读数都会出现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规律的……能量“凹陷”!
它在吸收!它在利用这毁灭性的次声波作为掩护和“震荡锤”,更深、更贪婪地从大地深处抽取地磁能量!每一次冲击,都是它的一次“吮吸”!
“它在……蜕变……”李维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目睹邪神诞生的绝望,“用我们的攻击……作为它的养料和……催化剂……”
他猛地看向控制室角落里,那台连接着备用通风管道气压传感器的终端。屏幕上,代表“静默”装置高压气体储量的柱状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鲜红(满格)向黄色(警戒)跌落!这些装置是消耗品,它们的能量储备……快耗尽了!
一旦“静默”停止,这枚正在加速“结茧”、并疯狂汲取地磁能量的邪玉,会爆发出何等恐怖的力量?李维不敢想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李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捕捉到了主监控屏幕上,一个极其微小、却让他心脏骤停的变化!
那是沈默的生命体征主波形图。代表心率的绿色线条,依旧以35bp的冰冷节奏稳定跳动着。但在那绿色线条下方,极其细微的、如同背景噪波般的阴影区域里——
那个之前如同幽灵般潜伏的、由最细微像素点构成的骷髅头轮廓,其边缘……正在变得“清晰”!
不,不仅仅是清晰!它在……蠕动!
极其缓慢地、如同深海中缓缓舒展触手的古老生物,那个骷髅头的轮廓,正以沈默每一次心跳的波峰为节点,极其细微地……向外扩张着!它的下颌骨线条,似乎在极其缓慢地……向下咧开!那空洞的眼窝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阴影,而是隐隐透出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暗红!
这变化极其微小,混杂在仪器损伤带来的无数干扰波纹中,若非李维死死盯着,并且对之前的模糊轮廓有着深刻记忆,根本无法察觉!
这不是仪器故障!这轮廓的“生长”和“清晰化”,与沈默手臂上那正在疯狂构筑的暗红“茧”,在节奏上……隐隐同步!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李维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这骷髅影像……难道不仅仅是死亡印记?它是……那邪玉意识核心的某种……投影?或者说……是它正在“孵化”的某种形态?
“滴——呜——滴——呜——!”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控制台一角响起,屏幕上代表“静默”装置储气量的柱状图,瞬间跳成了刺目的黄色!同时,尖锐的能源不足警告疯狂闪烁!
“储气压力低于临界值!‘静默’装置即将失效!”一个负责监控的技术员失声叫道,声音充满了绝望。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悬浮在实验室半空中的十几个金属圆柱体,尾部闪烁的幽蓝指示灯开始急剧地明灭,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虫!它们释放出的恐怖次声波强度,肉眼可见地……衰弱了!
那如同亿万钢针穿刺的无形压力,瞬间减轻了大半!
“呃……嗬……”实验台上,一直如同承受酷刑般剧烈颤抖、沉默承受的沈默躯体,喉咙深处猛地发出一声低沉、沙哑、仿佛挣脱了某种沉重枷锁的……嘶鸣!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凶戾!
覆盖在他上半身、刚刚因此声波减弱而稍稍平复的猩红光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爆发!不再是之前对抗时的狂暴,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粘稠、仿佛拥有了实质重量的……血光!
左臂上,那正在构筑的暗红“茧”,其搏动瞬间变得强劲有力!表面新渗出的粘稠物质如同获得了生命,疯狂地蠕动、增生!整个“茧”的体积在几秒钟内膨胀了近一倍!粗糙的表面开始浮现出更加复杂、更加邪恶的扭曲纹路,如同某种古老禁忌的符文!
那双一直睁开的、瞳孔深处闪烁着幽暗红光的眼睛,猛地……转向了控制室的方向!
目光穿透布满裂纹的防弹玻璃,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瘫坐在控制台前、满脸惊骇的李维!
那目光中,不再有之前的漠然或暴怒。
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计算感。仿佛李维在他(它)眼中,不再是活人,而是一组等待分析拆解的……数据模块。
“嘶……”李维被这目光盯住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思维。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钉在解剖台上,每一个细胞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
就在李维被这冰冷目光攫住的瞬间——
“滋啦——!”
控制室内,所有还在顽强工作的监控屏幕,画面猛地剧烈扭曲、跳动!刺眼的雪花点和扭曲的色块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代表沈默生命体征的稳定波形,在疯狂的扭曲中,被强行……抹除!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飞速滚动的、由“0”和“1”组成的……原始二进制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但这数据流……是混乱的!无序的!充满了无法理解的乱码和疯狂跳动的错误标识符!
“系统入侵!未知数据流攻击!”技术主管抱着剧痛的头,失声尖叫,声音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它在……反向入侵我们的监控系统?!用……用生命体征数据当跳板?!”
这完全超出了常理!一块玉?利用宿主的生物电信号作为载体,反向入侵电子系统?!
李维死死盯着那疯狂滚动的乱码屏幕,作为顶尖物理学家的直觉和之前对“血饕餮”能量模式的观察,让他瞬间捕捉到了更深层的东西!这不是简单的入侵!这混乱的数据流中,隐藏着某种……极其微弱、却异常规律的……能量波动模式!这波动模式……与之前环境地磁背景读数上出现的“凹陷”……完美契合!
它在尝试……“格式化”?或者说……用自己的能量波动模式,强行覆盖、改写实验室的监控系统?!
一个荒谬绝伦、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闪电般劈入李维的脑海:这东西,在尝试将周围的环境信息(包括监控数据流),强行同化、纳入它自身那非人的、基于地磁能量和生物畸变的……“感知体系”?!
它不再满足于被动吸收!它在主动地……改造它的“感官”!要将这人类科技构建的实验室,强行扭曲成它能直接“理解”和“操控”的……领域!
“阻止它!物理断网!切断所有非必要传感器连接!”李维嘶吼着,手指在布满雪花的控制台上疯狂敲击,试图启动物理隔离程序。
然而,屏幕上那疯狂滚动的乱码瀑布,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变得更加狂暴!无数扭曲的、无法识别的符号和闪烁的警告框疯狂弹出,几乎要将整个屏幕撑爆!系统响应速度变得如同蜗牛爬行!物理断网的指令,被淹没在数据的洪流中,迟迟无法执行!
就在控制室陷入数据风暴的混乱时——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巨响,猛地从实验室地下深处传来!整个地下空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控制室天花板上的应急灯疯狂摇摆,灰尘和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墙壁内部传来令人心悸的、如同巨大骨骼断裂的沉闷摩擦声!
“地震?!”“不!是结构!地下结构在移位!”幸存的几个研究员惊恐地抱头蜷缩。
李维瞬间反应过来!是“血饕餮”持续不断、贪婪汲取大地深处地磁能量造成的后果!它如同一个巨大的、永不满足的抽水泵,强行抽取着地壳深处维持地质结构稳定的微弱能量场!这持续的、高强度的抽取,终于引发了局部的、灾难性的地质应力失衡!
头顶,那旋翼撞击的“嗡…隆…”声,似乎也在刚才的震动中……微弱了一瞬?仿佛那坠毁的残骸结构,在整体沉降中发生了新的形变?
这来自头顶和地底的双重震动,如同投入滚油的两滴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