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流民叹息道:“唉!主要是二狗不该提到大盛的婆娘和儿子的。
他们关系那么好,应该知道那个话题不能提才对。”
“大盛的婆娘和儿子怎么了?”陆有凤问道。
“大盛的儿子在路上得了病,没钱治死了。
大盛心里不好受,说了他婆娘几句。
没想到,他婆娘直接跳了河。
从那以后,大盛的婆娘和儿子,就成了不能在大盛面前提起的人。
我们平时都小心地不在大盛面前提起。
今日不知怎么,二狗突然说,要是大盛的婆娘能活下来,就也能一起吃口热乎饭了……”
那个流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陆有凤不禁唏嘘道:“原来他的身世这么可怜。”
陆有凤对那个大盛有印象,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平日里很少说话。
流民接话道:
“是啊,他还是一个童生。
原本家里有良田房屋,父母妻儿,是一个颇为富裕的家庭。
一场洪灾,让这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最先离世的是他的爹娘——他娘被水冲走,爹去救的时候,一起被洪水卷走了。
他带着妻儿背井离乡,一路向南逃荒。
一个读书人,向来要面子得很。
但是,再要面子,也扛不住饿。
最开始还不愿意要饭,后来还不是什么饭都要,有时要不到饭,还捡东西吃。
他儿子年幼,肠胃弱,加上奔波劳顿,最先没了。
出了这种事,他婆娘受不了,天天掩面悲泣,连出去讨饭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悲愤交加,说了几句重话,就独自出门讨饭去了。
谁知,回到破庙的时候,别人告诉他,他妻子已经投河自尽了。
可怜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别人告诉他的河滩——只剩下一双破烂得连边都没有了的绣花鞋……”
陆有凤听流民说着,大盛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顿时浮现在脑海。
难怪他一直看起来一副麻木的样子。
一个被生活那样重击过的人,有一双那样的眼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那二狗一向温厚善良,应该不可能故意要提大盛的伤心事——
她亲眼看到过二狗帮大盛打饭,平日里,也挺照顾大盛的。
她当时看得挺感慨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竟还挺会关心人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在大盛面前提起大盛死去的婆娘,还得见了他本人才能知道。
陆有凤他们跟着里正,一边往村民会那边跑,一边为大盛感到唏嘘。
流民说完大盛,又开始说二狗:
“唉,其实二狗人老好了,平日里数他对大盛最好。”
“嗯,有可能只是随便感叹了一下,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罢了。”
陆有凤叹息道。
很快就到了村民会,看着窗户处透出来的光,大家加快了脚步……
等进得屋内,二狗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大盛也没好到哪里去。
巡查队的人已经把他们分开了,两个人坐在地上,都把脸撇向另一边。
其他流民看到里正他们进来,都往后退了几步,微微垂着头,小心地看向里正。
里正扫了一眼屋内的人,沉声喝道:
“你们还记得才来的那天,我说了什么吗?
我是不是说,你们不闹事的话,就可以在有福村待下去。
要是闹事的话,别怪我无情。
这些话,是都忘记了吗?”
那些流民听他这么说,顿时都慌了,赶忙道:“没有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