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进前厅,吹得段氏遍体生寒,
灯芯“啪”地轻响,炸出一簇火花。
思绪回笼,他不是在做梦,他的玉儿真的要为了一个贱人搬出去住!
“你!侯府尚未分家,你这是什么意思?老侯君可还没死呢!”
大概是太累了,曾经可望不可求的父亲的关注,竟也在此刻变得可有可无:“孩儿没有分家的意思,您不喜欢阿松,我便带他别居,仅此而已。”
“倒是父亲,您在乎的是老侯君,还是傅娆萱呢?”
老傅侯去世起,偌大侯府看似风光无限,内里早已是一架空壳。
是她傅娆玉接手皇城司,撑住侯府门庭。
陛下三番五次提起让她承爵,也是她开口拒绝。
今日只要提出分家,明日承爵圣旨便会降下,被扫地出门的人绝不是傅娆玉。
她主动说不分家着实让段氏松气。
可提到傅娆萱,他立即道:“父亲在乎的当然是老君侯!”
“只是萱儿一身才华,怎能在家白白荒废?你也该想想法子让她早日官复原职,免得整日闷在府里总想着出去玩。”
同样的话听了千百遍,以为自已会习惯,原来仍会感到无尽的疲倦与厌烦。
果然,她骨子里是不愿意的。
傅娆玉随意挑把木椅坐下,深色裙摆在光下聚成阴影。
寒风吹过,裙摆轻晃,那阴影便张牙舞爪地试图逃跑,可惜被她的鹿皮靴踩在脚下,无路可逃。
再度开口,声音讥诮:“才华?她有那种东西吗?官复原职?你知道有多少百姓和巡防营的巡卫因她失职而枉死吗?”
从小到大,傅娆玉对他百依百顺,偶有争吵也会乖巧地低头认错,唯独今夜的质问,段氏心慌得厉害。
他强撑着父亲的威严:“她还小,贪玩总是难免的!要不给她换个别的职位?总之别让她在家待着。”
尽量让声音平和,但细听之下仍藏着难以言明的恐惧,尤其是最后一句。
勉力维持的理智让傅娆玉意识到,段氏恐惧的不是自已,是傅娆萱。
他怕那个被他捧在掌心养大的傅娆萱?
事有蹊跷,傅娆玉略一思索,顺着他的话应下:“好。”
话音落地,二人间水火不容的气氛随之和缓。
“以后搬出去的话也不要再说了。”段氏端起茶盏润嗓:“下午皇城来使,君后召父亲明日入宫觐见,父亲想问你,四皇子出事后,你可曾去探望?”
哪里是君后想见他?分明是四皇子想见傅娆玉!
段氏嫌弃出身低微的阿松,却恐惧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如果可以,他连宫门都不愿踏入。
最好的法子是让四皇子见见傅娆玉,以解相思之苦。
他想的倒是简单。
燕琼的韶华宫禁止一切反光的东西存在,正是因为燕琼的伤势太重,太医都无法保证能让他貌美如初。
燕琼几度寻死,君后爱子心切起来,必然竭尽全力让他如愿。
而他的夙愿便是傅娆玉,皇城里不知会有多少阴谋诡计等她入套。
她避之不及,怎会自投罗网?
“四皇子的伤自有太医照料,我公务繁忙,也不便探望。”段氏还要再劝,傅娆玉接着道:“您如此撮合,难道是希望我迎娶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