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阿三早已烧得人事不省,他全身赤红,没有一丝汗水,眉头紧皱,神色痛苦地,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热……热……”
阿柳妈看到刚才出去时还好好的三儿子回来变得这样神志不清,唬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她颤抖着手为阿三擦洗了身子,换上干净衣服,又让阿大去邻居阿春家讨了一桶井水,用汗巾浸了井水盖在他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后,看到阿三还是没醒,就去掐他的人中,还是没用,接着就想喂水给他喝,但阿三根本就不吞,喂进去的水沿着嘴角全都流出来了,阿柳妈心里一阵恐慌,她擡头看了看阿根:“阿根,这样怕不行,看来得去请郎中哩。”
阿根焦灼地在屋里不停地打着圈,坐下又站起,心里象有猫爪在挠心一般的难受。听了女人的话,他擡头看了看外面,此时天快黑下来了。这一带最好的郎中就是姚先生了,如果去斜桥请他,这一来一回费时非一个时辰不可。
低头看看阿三,一直闭着眼神情烦躁谵语不断,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阿根霍地站起来,向呆立一旁的阿大沉声:“把春凳舀过来,我们擡他去斜桥姚先生那里。”
阿大答应一声,立刻去堂屋里取了春凳,又舀了一根杠子和一根麻绳进来,几人一起将阿三擡到春凳上,麻绳从凳底穿过,在上头结成绳圈,杠子从中穿过,阿根和阿大杠子上肩,一挺身,将阿三擡了起来就出了屋子,阿柳妈从后面匆匆追出来,将手里的一样东西塞给阿根:“和姚先生一声,给阿三用点好药吧,要不留下毛病就害他一辈子了。”
“嗯,晓得哩。”阿根抓着东西捏了捏,知道女人是把那副银手镯给他了,知道女人心细,怕自己揣的那四五十文钱会不够,是将银镯给他作预备用的,就把镯子塞进了裤腰里。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将女人赔嫁来的唯一首饰用掉的。
“姆妈,三阿哥病得很厉害么?我刚才叫他他不理我呢。”望着远去的阿爸和大阿哥,青柳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姆妈的手,仰头问着。
“嗯……唉,希望老天保佑阿三没事就好……”阿柳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声,牵着青柳的小手回到了屋里。
此时,雨已停了,但泥路上湿滑异常,空着一双手行走尚且不易何况还擡着一个人?阿根父子俩步步生滑地前往斜桥,路上停下来休息了一次,阿根想给阿三喂点水,但阿三仍然不知道吞咽,一点水也没喝进去,这让他们心急如焚,就不敢再在路上耽搁了。
没想到快要进斜桥镇时,春凳上的阿三突然抽搐起来,剧烈的动弹让两人更加不好走路了,两人忙停下来,阿根按住了阿三,一边对阿大急叫:“快把绳子解了,我来背他,这样可以快点!”
阿大一听手忙脚乱地抽出杠子解开绳子,阿根一把将全身抽动的阿三背起,又急叫阿大用绳子把两人绑住,这样不致于因为阿三的无意识抽动而掉下来。
他们急急赶到姚先生家时快要戌时,天早就黑了下来,姚记医馆的门早已闭上。阿大上前重重拍门,姚先生的一个徒弟出来打开门,让他们进去,阿大将阿三放到医馆的一张小木床上,此时阿三已停止抽动,但脸色却变成了灰色。
姚先生听到前房有动静,知道来了病人,不等徒弟去喊就出来了,看到阿根父子,知道是杨柳村来的,来不及和两人打招呼,过来就给阿三把脉,一手把脉另一手摸了摸阿三的身上,不由吃惊地“咦”了一声,又翻看了阿三的眼皮,神色越来越严峻和凝重,阿根和阿大看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眼巴巴地盯着姚先生。
“你叫阿根吧?”姚先生放下阿三的手,对阿根劈头就问,一句寒喧都没有。
“呃,是,我是阿根。”阿根忐忑地回答,满怀希望地看着姚先生。
“嗯,病人是湿热入肺太深,以致于聚集于体内,攻击心窍迷糊了神志,所以才会有高热神昏谵语发狂惊痫抽搐等症,现在我先用银针让入肺的湿热散开,但要想将已攻入他心窍的邪毒迫出来,就一定得用羚羊角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