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你等等,有事要和你。”晚饭后,柳衣衣叫住收了碗正要去灶间洗刷的青柳,“姆妈已经将你和宝宝的八字请文成庙里的住持合过了,那个住持你们俩非常相配,所以,我和你阿爸决定三天后就给你们圆房……”
“什么?圆……圆房?”青柳一听如五雷轰顶,结结巴巴地问道。
“是呀,刚才少奶奶得很清楚了,是圆房啊,怎么?喜欢得不出话来了?”黄妈老眼昏花,还以为青柳是因为得知意外的好消息而感到吃惊的。
“没,没什么……我去洗碗了。”青柳心慌意乱地转身走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手里的一摞碗跟着也差点脱手,她赶忙稳住身形,才没掉到地上。
“真是个笨丫头,连舀几只碗都舀不好,不知道这么多年的饭吃到那里去了?走路小心点!”黄妈的小眼睛象针一样刺到她身上,尖刻地数落着。
坐在一边的王木头没有话,只是用一种让青柳害怕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研究她,又似乎是在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她,让她只想赶快逃离。
堂屋后门口,王宝宝正兴高采烈地骑在长凳上,听到柳衣衣的话,他冲青柳呵呵了两声,接着就从大张着的嘴里流出了一长串粘粘的哈拉子来。青柳赶紧别转头,快步经过他身边。
这傻子年长她一岁,个子比她高半个头,长得白白胖胖的,一餐能吃两大碗饭,但是智商仍然停留在二岁左右,除了吃喝拉睡哭闹及傻傻地笑外。就是玩着永远也玩不腻的骑马……
到王家九年,开始时她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知道,大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及至到了十岁,她慢慢懂事了,从大人们的零碎话语中,她明白了童养媳的含义,明白了童养成媳的处境。就对自己的将来担起忧来,因此。她一直担心着害怕着圆房这事。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害怕也越来越强烈了。
以往,她曾无数次地祈求老天爷不要让这件事发生,并努力做好每一件事,不管是有人差使的还是没人差使的。她都尽量做得让柳衣衣和王木头满意,甚至让黄妈和老马头满意。希望他们看在她乖巧懂事又勤快的份上,永远不提此事。
然而今晚,柳衣衣此话一出,她才知道,多年来她的祈求老天爷并没有收到,或是收到了,但却不负责任地把她的祈求扔到一边。而她的所有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洗完碗筷和镬子,抹干净灶台,按理,接下来应该是伺候那个傻子洗漱。然后帮他脱去衣裤,让他睡觉。但今天。青柳不想出去,她吹灭了油灯,坐在灶门口托着腮想心事。
今晚的月亮被厚重的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地,灶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所,正是一个人静静想心事的时候。
在王家待了九年,十六的青柳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美人儿,她削肩细腰,肤色白皙细腻,细弯的眉毛,妩媚的丹凤眼,眼角向上稍稍翘起,小巧挺直的鼻梁,一张樱桃小口,粉嫩的鹅蛋脸吹弹可破;胸前鼓了起来,脑后垂一条长及腰际的辫子,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很有韵致。
只是,和这副美人坯不太相称的是她的一双手,由于长年水浸风吹洗刷劳作,那双手粗糙皲裂,还生了好几个冻疮,有几个已经破溃,流着黄水,一碰到水会很痛,她就用布条将破溃的手指缠了起来,湿了就解下来洗洗干净晾着,另换一根干净的。
就象一棵野生的玫瑰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青柳越长越清纯秀丽,越长越妩媚动人。
但是,突然有一天,她猛然发现未来的公公王木头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深不可测,有时她觉得那目光似乎能透过她的衣服看到她的身子,这让她感到非常不自在,单独在王家待了九年,让她练就了一种观貌辨相的本能,就象野生动物对危险的临近有一种直觉识别一样,对王木头的这种眼光陡然产生强烈的不安。因此,她尽量不与王木头单独相处,有时不得不相处时,她就离他尽量远一点,似乎这样,才感到安全些。
她心里本来一直在为圆房之事隐隐担忧,但后来又添加了王木头有意无意射过来的淫邪目光,让她心里更加发慌。正当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时,今晚柳衣衣又突然提出来让她三天后和傻子圆房,这一连串砸过来的打击让她猝不及防晕头转向。
所以,现在她要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是顺从柳衣衣的意愿和王宝宝圆房过一生?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个傻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连和人的正常交流都不行,陪着这样的人过一世她不甘心。逃走?这似乎可行,但问题是逃往哪里?即便她逃走了,王家会不会去向阿爸姆妈讨还那五块银洋?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脑子也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