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 女生耽美 > 玄桢记 > 第316章 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

第316章 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1 / 2)

卷首语

《吴史?兵志》载:"蜡丸传疏,古已有之,,军情密事多用此法。"德佑十年冬,掌印太监王真控扼驿道,谢渊为破官官相护之网,仿古人蜡丸术密奏天听。一枚蜂蜡丸中,封藏着王真索贿的铁证,一场关乎律法存亡的密信交锋,在风雪夜的中原大地上悄然展开。

世事如舟挂短篷,或移西岸或移东。

几回缺月还圆月,数阵南风又北风。

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

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

三更的梆子声穿透雪幕,值房的窗纸被北风灌得哗哗作响。谢渊往炭盆中添了块新炭,火星溅在砚台里,将徽墨染成暗红。他铺开潞州桑皮纸,纸纹间还透着淡淡的槐花香——那是泽州百姓去年秋日所赠,每张纸都浸过抗虫的苦楝水。

狼毫在砚台里转了三圈,谢渊提笔时腕间青筋暴起,笔尖落下时力透纸背,墨色在纸上洇出小涡,恰似黄河在中原大地撕开的裂痕。他写的是王真索贿的实证:盐税分润账册的抄本上,"晋王私库"四字被朱砂圈了又圈;矫旨供词的末尾,赵忠的指印红得刺眼;晋王府密信的残片上,麒麟纹暗记与镇刑司暗码首尾相连。

"大人,泽州生漆到了。"李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太行雪水的清冷。他捧着半尺高的漆匣进门,铜制匣扣上还凝着未化的冰晶。打开匣盖,深褐色的漆液静静躺着,表面浮着一层金箔般的光,酸香中带着一丝松烟墨的沉郁。

谢渊用竹刀挑漆的手顿了顿:"太行南麓的老漆树,"他的指尖划过漆液表面,黏稠的漆汁拉出细长的丝,"需在霜降后第七日采割,"将漆珠抹在桑皮纸边缘,"遇水则凝,"纸卷在掌心转了两圈,"比火漆多三分韧性。"

蜂蜡在铜盏里咕嘟冒泡,谢渊将纸卷浸入蜡液的瞬间,生漆遇热微微收缩,在蜡壳表面形成不规则的深褐纹路,与案头《河防图成》中铁犀的鳞甲纹路惊人相似。他对着烛光举起蜡丸,金黄的蜡体里透出桑皮纸的纤维,像极了黄河结冰时的流凌。

"走十八盘秘道,"谢渊将蜡丸递给李安,指尖在舆图上点了点太行深处的朱砂标记,"那里的悬崖长着百年杜松,"他的目光落在李安袖口的伤疤上,那道从肘弯到腕骨的疤痕,正是五年前在晋王府私矿被流矢所伤,"杜松枝能挡住镇刑司的弩箭。"

李安接过箭杆时,指尖触到谢渊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算盘算账、握铁锹治河留下的印记。他将蜡丸塞进箭杆中空处,箭头的草汁毒气在低温下凝成白霜:"大人,"他扣了扣腰间玄夜卫腰牌,铁制牌面刻着的獬豸纹已磨得发亮,"属下记得飞狐陉第三棵松树下,有处被积雪覆盖的岩穴。"

烛光突然被北风压得一暗,谢渊望着李安转身时露出的后颈,那里新结的冻疮混着旧伤,在摇曳的光影里忽明忽暗。他知道,这趟太行秘道之行,要穿过镇刑司七处暗卡,要避开晋王私军的巡逻,而李安袖口的伤疤,正是三年前为保护他而留下的。

蜡盏里的蜂蜡渐渐凝固,谢渊用镇纸压了压写满实证的桑皮纸,纸角的生漆印记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窗外的雪更大了,梆子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听见的不是报时,而是律法与贪腐交锋的前奏——就像手中的蜡丸,用最朴实的材质,封存着最沉重的真相。

寅时三刻,太行道的积雪已没至马腹,李安的坐骑在飞狐陉的羊肠小道上打滑。山风卷着雪粒拍打甲胄,他伸手拂去护目镜上的冰花,铁制护目镜的凉意透过鹿皮手套传来,忽然听见弓弦绷紧的"咯吱"声——那是镇刑司专用三石弩特有的震颤,与三年前在晋王府私矿遇伏时的声响分毫不差。

三枚弩箭挟着破空声袭来,箭头的黑羽几乎擦着眉骨飞过,护目镜的青铜镜面上划出三道白痕,火星溅入他的睫毛。李安猛拉缰绳,战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前蹄踢飞的雪块中,三棱铁蒺藜的倒刺泛着冷光,中央凸起的麒麟纹与《汰除军伍》案中收缴的晋王私军装备如出一辙,连倒刺的角度都与军器局档案记载一致。

"镇刑司的狗!"李安旋身拔刀,玄夜卫特制的精钢短刃在月光下泛着青芒,这把跟随他十年的兵刃,曾在黄河大堤砍断过晋王私军的旗杆。为首番役的刀已劈至面门,刀刃吞口的麒麟纹与他在晋王府密档里见过的烫金图案完全一致,连鬃毛的根数都分毫不差——那是只有宗藩私军才有的定制兵器。

两刀相交的瞬间,火星溅入雪堆,蒸腾出大片白雾。李安左臂突然一凉,精铁锁子甲的缝隙间渗出温热的血,顺着小臂流入手甲,在鹿皮手套上晕开暗红的花。他低头看去,寸长的伤口翻着皮肉,鲜血滴在雪地上,却死死攥紧藏着蜡丸的箭杆,箭杆上的生漆味混着血腥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